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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血色荼蘼

绕过小湖泊,依山而行,是一处空旷的幽谷,介于两山之间。此刻,天刚蒙蒙亮,阳光还没有透射进这片山谷,但那雕刻于四围山体的无数佛像却是依稀可见。寒生和青虹从刚踏入这片幽谷之始,就俨然来到了一处佛国圣地,耳际隐约间甚至可以听到那让人心灵安宁的天外梵音。

进入山谷,越往前行,山间越发的幽静,除了泉水叮咚,听不到半点鸟语虫鸣。虽然人间已然入秋,但此处空谷却开满了火一般的花,那漫山遍野的红花像是一片火海,似要将这山谷燃烧焚尽。

“青虹,这是什么花?为何开的这般繁茂鲜红?怎么以前从未见过?”寒生望着眼前血池一般的花海,惊讶的问道。

“奇怪,”青虹亦是目露惊色,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为何——为何这些花会开在此处?难道……”

“你认得这些花?”寒生又问,也许是因这些花实在太过血红欲滴,让他格外感到好奇。

青虹沉默了片刻,伤感地说道:“这些花名叫荼蘼花,只是它们就快要凋谢了。”

寒生一怔,不解地问道:“这,这怎么可能?这些花明明还开得这般娇艳,为何就会谢去了?”

“荼靡花开代表女子的青春已成过去,预示着感情的终结。所以,荼蘼花是一种伤感的花,也是易逝的花……”青虹的话语越来越伤感,最后竟归于无声。

听到此处,寒生的心中亦不禁泛起一丝感伤,“人言韶华易逝,红颜易老,的确就如这鲜花一般,明媚鲜妍又能有几时?想来确是让人心中伤悲。”

自古红颜多恋花,青虹当然亦不例外,她独自徘徊在眼前花海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天渐渐亮了,那一簇簇火一般的花朵果然如寒霜侵打,渐渐的枯萎了,不光是花,甚至连它的枝叶也都萎靡垂落下去。

青虹矗立在山谷中,眼望着山谷的红花从娇艳到低垂,从鲜红到枯黑,终于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感,不禁蹲在蔫敗的花叶之中,啜啜而泣。

寒生急忙俯身过去,蹲到青虹的身旁,轻声劝慰道:“青虹,你不要太过悲伤了,万物荣枯,自有天定,本是无可奈何之事。”

青虹依旧抱着头,轻声啜泣着,许久才凄然道:“我终于知道当年鬼母婆婆为何要将荼靡花作为鬼宗的圣花了,原来,这些花都是她的心血所凝……”

“什么,你是说这些花是鬼母种下的?青虹,你做什么?快住手……”

寒生话音未落,青虹手中的惊龙早已在左腕割出了一道血口,汩汩的鲜血正滴落在枯萎的荼靡花上。刹那间,那花朵犹如重新获得了生命,竟再次开放,红艳似血,但几乎亦是眨眼之间,那朵荼靡花却又再次凋谢。

寒生急忙撕下衣角,给青虹包扎了伤口,那道血痕割在青虹玉脂般的肌肤上,却如同割在寒生的心里。

“青虹,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青虹手里拿着那朵再次凋谢的荼靡花,凄然道:“荼靡花本是白色,要开出如此鲜红之花须以自己的鲜血浇灌十年,鬼母婆婆……”青虹的声音再次哽咽。

寒生心中猛地一颤:“用鲜血浇灌十年,这——这片山谷之中的荼靡花何止万计,这怎么可能?”

“青虹,也许这些花根本就不是鬼母所种,天下之大……”

寒生话未说完,双目却倏地怔住了,因为此刻,从青虹缓缓拉下的领角,他赫然看见了一朵红色的荼靡花,正开在青虹的左胸与锁骨之间,随着青虹细润如脂的雪肤上下起伏,那朵荼靡花开得似乎比血还要艳红。

“这世上除了鬼宗就没有如此鲜红的荼靡花。这些花定然是鬼母婆婆亲手所种。”青虹似乎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无尽的神伤,她不敢想象,如此多的荼靡花究竟要耗尽多少鲜血,又要承受多大的心伤……

繁花落尽,枝叶枯糜,幽谷之中一片肃杀之气,阳光透过薄雾照进了山谷,却不知有无照进两颗悲伤的心。

此刻,山谷周围的崖壁之上,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佛像霍然清晰地映入了眼帘,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那些庄严肃穆的佛像,无一例外的都没有雕出双眼。

然而,让寒生和青虹久久注目的却是山谷西侧的一尊白玉人像,那人像雕刻精细绝伦,远非崖壁诸佛可比,雕像虽看似久经年月,但却完好如初,可见所选石料之坚硬。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白玉雕像雕刻出的衣饰装扮竟不是佛家样貌,而更像是道家之人。

“真是奇怪,这里为何会有如此一尊道家打扮的雕像,而且也是没有雕出眼睛?”寒生惊奇的环顾了一眼四周,山谷四处确实只此一尊。

“我果然说的没错,鬼母婆婆定然曾来到这个山谷,这个石像正是她所雕刻的。”青虹怅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石像……”

青虹倏地拔出手中惊龙魔剑,道:“我当然知道,没人比我更了解惊龙剑的剑锋,你仔细看看那石人的手中握着何物?”

寒生闻言定睛一看,只见那石人手中亦是握着一把精雕而出的仙剑,剑柄之上清晰刻着“天衍”二字。

“天衍?”

“不错,这正是道宗的天衍剑,与我手中的地隐剑本是一对。没想到鬼母自始至终都还记挂着她的丹尘子师兄。”青虹铮地将手中魔剑重重的插回了剑鞘,剑锋嘤嘤之声清晰可闻,只是它早已不叫“地隐”。

寒生此刻已是更加的迷惑,不解地问道:“鬼母和道宗究竟有何渊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哼,只怕你知道了道宗的卑劣行径,会很失望。你真的想听吗?”青虹冷冷道。

“如今我已是昆仑弃徒一个,还有什么事情更让我失望的!”

于是,青虹便将鬼母与丹云、丹尘的前事给寒生讲了一遍。

只是未及说完,青虹已悲愤的不能语,她冷冷地望着面前没有双目的白玉人像,又俯目凝视遍野枯萎不堪的荼靡花,她的心似乎突然和鬼母连到了一块,在撕痛,在流血……

寒生浑身颤抖的站在石像边,面如死灰般没有一丝表情,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似惊浪翻腾,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在他的心中高高在上、济怀天下的昆仑道宗竟会如此?他内心的那堵高墙在震颤,这天下到底谁是正谁是邪?谁又是罪魁祸首?寒生已经分辨不清,他的心绪彻底绫乱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青虹的心境渐渐平复,迈步向着山谷外走去,但此刻在她的心里却暗自立下了一个誓言,一个她宁死都要为鬼宗完成的誓言。

寒生亦兀自跟在青虹的身后,六神无主似的向前走着,也许前方会有为他指点迷津,让他走出心中困厄之人。

回首间,他再次向崖壁那满天神佛望去,竟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开眼……

穿过了这片山谷,山道已变得越发艰险,像是已经千年未有人走过,脚下石面上早已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滑入万丈深渊。

大约又走了两个时辰,寒生和青虹翻过了脚下的这座大山,但随之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座更高的山峰,而且虚无缥缈,几乎完全掩没在云雾之中。

寒生眼望高峰,不禁背部发凉,仅靠着直觉就已知其必定奇高无匹,因为此时他们二人早已身在山峦之上,而眼前的这座高峰竟仍是望眼欲穿,不见峰顶。但更让寒生奇怪的是,昨日在通天寺半空之时,却并未发现群峰之后还有如此一处绝顶奇峰。

“难道这是须弥峰?”寒生自语道。

“须弥峰?”青虹问道。

寒生点了点头,道:“书中有载,西方佛地有一奇峰曰须弥峰,承天应地,可通达极乐世界,难道就是这座高不可攀的奇峰不成?只是我们眼下功力全无,而这山峰又是绝壁直上,没有半点突兀之处,如何可以爬到峰顶?”

两人久久地矗立在绝壁前,一筹莫展,如此天路,又岂是两个凡人可以上得去的。

“嗷……”就在这时,云雾之中,一声吟啸传来。

寒生寻声望去,只见光影之中,一道金光游弋,正是那条五爪金龙。

金龙眨眼间已落在了二人面前,阳光照射下,浑身散发着熠熠的光芒。金龙回首看了一眼寒生,随即龙尾轻轻一摆。

寒生大喜,知是金龙示意他二人坐于它的背上,于是急忙拉起青虹,跃身上了龙背。刹那间,一声长啸,金龙脚下生云,飞身而起。

寒生和青虹稳稳的坐在龙背上,虽然那金龙速度极快,但龙背却并无半点摇晃,竟似稳如平地一般。

金龙极速向山顶飞驰,脚下的高山和云雾亦向下迅疾而去,直到消隐不见,只剩下一片白茫。

两人早已不知飞了多远,多高,更早已忘记到底穿过了几道云层。

就在二人恍惚之际,突然一声龙吟震天,万道金光普照而来。寒生和青虹只觉一股温暖迎面袭来,迷蒙间睁开双眼,极目远眺,却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天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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