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北霁双手接过蛾儿端来的茶,捏着盖子,不疾不徐地回答着陌曲心之前的问题:“我已知晓。只是此事,有些棘手。”
陌曲心倒也脾气好,一点不介意刚才的事,眼中不禁发出了光,立刻问道:“为何?难不成,还真是鬼?”
存北霁轻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爆出一个另陌曲心惊讶万分的消息:“不是鬼,而是魔。”
“魔?怎么可能是魔!”正欣赏窗外缕缕细雨的步凌昔听到存北霁的话,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陌曲心虽自幼生在妖界,但这魔界早已分崩离析的事她还是知道的。毕竟那么惨烈的战役,就连她的母后也因此身死。可是,只不过短短的三百年间,这些魔就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深思熟虑一番,陌曲心还是走到窗边,轻声安慰着凌昔:“凌昔姐姐,你不必担心,魔没什么可怕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步凌昔被她孩子气的话语逗笑了,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脸蛋,好笑着说:“嗯,我不怕!”
陌曲心吃痛,但望着步凌昔眼中淡淡的忧虑,内心还是不甚安定。她不由得望向存北霁,只见他微微敛眉,低头喝着手中刚泡好的新茶。心,总算安定了。不管怎样,都有他啊……所以,这前途是生是死,是艰难或险阻,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一个房间,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心思就这么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但又随着空间的狭小,终于,交织在一起。
蛾儿呢?蛾儿又是什么呢?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令人恐惧的黑暗中,飞蛾的翅膀微微颤动,些许粉末就此倾洒,那么又是谁,甘愿,为爱扑了火?
三更半夜,步凌昔望着悠然坐在窗边的男子,不禁扶额:“大晚上的,存北霁,你到底想干什么?即便我与曲心再相熟,也没有夺人姻缘的想法。你还是请回吧!”存北霁不禁勾了勾唇,凝视着步凌昔镇定自若的表情,好半晌,他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你和蛾儿,究竟是什么身份?”
步凌昔似是早知道他来的目的,但哪怕再料到,她还是默然了许久。许是不知道怎么说,又或者,不知从何说起。存北霁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但其实无声的压迫,才最叫人煎熬。
良久,步凌昔才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转而望向窗外,平静地说:“那就是蛾儿……”
在那实木镂空的雕花窗外,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纸灯,大约拳头大小,隐隐发出暖黄色的光。烛火朦胧,但依稀可见一只小飞蛾在那里,来来去去地踌躇不定。即使无法碰触,却又不厌其烦。明明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明明想自由,却又无法自由。
存北霁已经明了,继而望向步凌昔。这一次,步凌昔没有再畏惧,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说:“可我们,是同类啊!”那目光带着奇怪的解脱和幸灾乐祸,使得存北霁竟不知道她说的同类是蛾儿,还是,他?
步凌昔见他似乎还想问,难得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曲心。你来,不就是想确定这一点吗?”存北霁没有应,只是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顿时释然。渐渐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步凌昔的房间中,一如初来的无声无息……
等到存北霁真正离开时,步凌昔紧握的手才逐渐放松开来,可那道血印是那么刺眼。都怪存北霁!那些,不好的事,又出来了……头疼欲裂,步凌昔干脆起身一步步走到窗边,借着凉风清醒片刻。而眼前的蛾儿依旧茫然,在那里胡乱地冲撞一通。
这也许是蛾儿的宿命吧。她虽为妖,但与其他飞蛾不同的是,每到夜晚,蛾儿便会控制不住自己寻着一盏灯不肯离去,待早上恢复人性时,又正常如初。这些年步凌昔寻了许多方法都没法治愈蛾儿,不得已,她只好在自己睡觉前点上一盏灯,起码,蛾儿能离她近些,不会有危险。但好像,再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危险的了……
也许,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可这一晚,她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