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洛依尘的确是打算安分一些,学着做一个正经王妃。她当然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一蹴而就,但好生学,总能学会的。段凌肃也算是看在眼里,只当她真的受了教训。只是段凌肃忘了,一个野性难驯的明教教主,如何能成为一个仪态万方的王妃?
这次的事情,洛依尘是真的吃了教训,但并不是在如何对付内宅女子上,而是她明白什么叫关起门来好办事。后院儿的事情,她就算是能忍,忍得了一时,她这般性子,总是忍不了一世的。
“给王妃请安。”自打端王府后院儿也开始了晨昏定省,段凌肃便觉得自己的生活无趣得多了。洛依尘要去应付这些人,他自然不能日日站在旁边儿,跟个打扇的丫鬟似的。只能是早早儿的去上朝,惹得皇帝还当他们夫妻又闹了别扭,这才躲出来的。
洛依尘示意免礼之后,便要说过几日府里给段凌肃过生日的事情。熟料她尚未开口,张氏倒是先放下茶杯说道:“王爷月底生辰,不知王妃可还记得?王爷去年才及冠成家,今年的生日宫里必定不会大办,咱们府里若是不热闹热闹,怕是太冷清了些。”
“本尊不喜热闹,若是张侧妃喜欢,只管拿了令牌出府寻热闹去。”洛依尘就知道张氏没安好心,若是她把话接下去,到时候办了生日,好了那是张氏提的,不好就是她不用心。反正就是里外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听段凌肃自己的,反正又不是她过生日。
张氏没想到洛依尘如此说,一时间被这话给噎住了。倒是沈氏,自那日被洛依尘拿着剑划破了脖子之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把场面寻回来,这时见张氏无话可说,低头喝茶,自己便道:“王妃不喜欢热闹那是王妃的事情,但若是因此怠慢了王爷,怕是连宫里都不同意吧!”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一旁坐着的耿欣茹道:“耿氏也算是跟着王爷不少时候了,不知耿姨娘觉得,这事儿是该王妃自个儿定,还是过问王爷的意思?”
耿欣茹原本只巴望着自己能闭好了嘴,这些人当她死了最好,谁知道这沈氏无端端的就把话引过来,她这会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干笑着应道:“这,这是王妃和王爷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侍妾姨娘的,哪能有什么主意?”
洛依尘知道耿氏这是不想瞎掺和,也没跟她过不去,只是瞪了一眼沈氏,道:“既然张侧妃有了主意,那不妨此事就交给侧妃去办。好不好的又不是本尊过生日,这事儿本尊全然不管就是,若是侧妃想跟旁人商量着来,尽管去找沈佳郡主,或是找三个姨娘,总不必再来问过本尊就是。此事也不必劳烦你们去请示,本尊今儿亲自去跟王爷说,生气发火的也找不到你们头上。”
她这话是的确说绝了,但要真算起来,也不过就是仗着段凌肃惯着她。但洛依尘算是想通了,这么些个女人在眼前晃悠,段凌肃又凭什么不惯着她,若是让她也接几个男宠**入府,到时候她自也去由着段凌肃。既然两不相欠,她也不必舔着脸的去当贤妻。
只是张氏这会儿是听明白了,洛依尘摆明了是仗着王爷不跟她计较这些事情,才敢放出这般话来,故而也不肯再跟她说什么闲话,毕竟人家不在乎这些事情,她何必自讨没趣,一拳打在棉花上。沈氏却是不然,只当洛依尘是怕了她们,唯恐此事办不好得罪人,便笑着道:“王妃这话说的,为人妻子者,自然要凡事替夫君考量,王妃如此撒手不理,岂非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洛依尘原本想叫她们都散了,此事自去跟段凌肃知会一声,不想听得张氏教训她,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砸,冷笑道:“张侧妃此话说的还真是对,本尊就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了!但这话本尊说得,王爷说得,偏偏你一个妾室说不得!一个侧妃,难不成还指着鼻子教训到本尊头上来了?”
“王妃这是什么话?不把王爷放在眼里还有理儿了?张姐姐不过是说句实话,难不成王妃还要再拿剑指着我?”沈氏此刻也站起来,就差那手指着洛依尘的鼻子说话了。
“郡主是打算让本尊亲自动手?不巧,本尊如今改过了,怕脏了自己的手。郡主也不必打苦肉计的算盘,如今,只请郡主,滚出去。”洛依尘说完,小南便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使了个请的手势,让沈氏自己出去。
沈氏也不是杀的,知道小南是段凌肃身边儿的人,只是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便转身拂袖要走。不想她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洛依尘道:“滚出去是什么意思,沈佳郡主听不懂人话吗?”
她此话一出,不止张氏等人,连小南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她,谁人没说过滚这个字,但还真没见过要逼着人滚着出门的。
沈氏回头拿手指着洛依尘,连连说了几个“你”,终于还是被气得语无伦次,什么也没说出口。
“小南,看着她,滚回自己的院子。若是叫本尊知道,她是用脚走回去的,本尊就砍了她的脚,若是用手脚爬回去,那就手脚一并砍了!”洛依尘说完,先一步回了内室,只留下剩下的人,看着沈氏被小南恭恭敬敬的按到地上,惨白着一张脸滚出了棠园。
这日下午,段凌肃才一回府,就听说胡氏等在了他书房门口,说是怕他辛苦,特意做了汤。段凌肃原本是不打算去书房见胡晨月的,毕竟这见一面,不知明日里又要传出什么话,到时候洛依尘才好了的脾气又要闹起来。也怨他招惹了这么些个麻烦回来,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美人儿。
只不过往棠园去的时候才走到半路,小南就来了,说是洛依尘正睡着,让他先回书房,晚些再过去。段凌肃一听,这到时候若是胡氏没走,那也怨不得他了。略问了几句,得知是陈子离中午来了,同洛依尘说了几句话,仿佛是又挨了一顿骂,故而这会儿心情不好才睡下躲人。
晚些时候,段凌肃问了小南得知人已经行了,才往棠园去。段凌肃推开门,还未转身便开口问道:“听说今日沈氏又惹了你?”他不过是听胡氏念叨的狠了,才会不自觉的想要问问。
“怎么,也是来兴师问罪的?”洛依尘原本在看书,此刻一听这话,立时沉下脸,将手中的书掷到桌上。
“胡氏今儿找我,说了不少闲话。你何必跟那些人置气,到底不值当的。”段凌肃笑嘻嘻的说着,他自然知道,洛依尘就算对付沈氏,也犯不上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看来还真是兴师问罪来了,我是让沈氏滚回她的院子去了。怎么,王爷忘了,当日可是王爷自己亲口说的,这府里,任我作威作福。”她到底是没有那么大度,今日的事情,就算胡氏不说,她也要同段凌肃摊牌的。
“我这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对我发脾气做什么?这些事情你就算要做,也别放在明面儿上,传出去名声不好。”其实王府同宫里是一样的,就像宫里的女人斗来斗去,为的从来不是圣心明鉴,只是皇帝心里愿意让谁是无辜的。
“我如今的名声?这是洛清荷的名声,跟我又有何干?段凌肃,你不要以为我赖在你这里就要靠你养着,要对那些女人笑脸相迎。我不是老鸨,没责任给你往床上送女人。我若是真的容不下她们,杀了人一走了之又有何妨?难不成你这端王府还是金玉做的,叫人如此恋恋不舍?”洛依尘冷笑着说道,这是她的后路,哪怕有一日王府容不下她,也是无妨的。
“便是最怕你的这一句,这满府上下哪一个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们不敢说,是因为走不了,而你不同,你总是有去处的。说起来,大抵是我从来都配不上你。”段凌肃此刻不敢再与她开玩笑,洛依尘的底牌他很清楚,如果逼紧了,山高海阔,便是由不得他了。
其实段凌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愿意顺着她,毕竟是从小三纲五常教出来的皇子,还真是怕媳妇儿?其实倒是并不尽然,段凌肃肯顺着她,愿忍着她,无非便是因为没把人攥在手里,或者说,洛依尘从来都是不由他拿捏的。男人都是一样贱,得不到的,拿捏不住的,便想要征服,从别处抢来的,不是自己的,便千依百顺。什么时候洛依尘也时时事事听他的,处处以他为先,段凌肃大抵再不会如今日这般了。
“你何必又来说这些,我若不是还顾忌着这些年的情分,你以为我肯看着张氏她们在我眼前晃?段凌肃,你就是配不上我。我敢在宫里瞒天过海与你私通,你却连在府中拒绝一个洛清荷都做不到,还不是怕皇上知道?这话我头一次说,也再不说了。往后,你爱怎样便怎样,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只是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又得罪了你的心头好,再劳烦你来兴师问罪。”洛依尘说完,是真的不想再跟他吵下去了,也再不想吵了。
“瞧瞧,我今日原就不该来说,本是想问问你到底沈氏怎的惹了你,好替你去骂她一通,谁知却惹来你这般多的闲话。”段凌肃忽然觉得委屈,他今日就不该来招惹这人的。
“算了,此事就当是我做的过了,但若是沈氏再来招惹我,我便背地里使手段,到时候你再不可说什么。”洛依尘说完,便也觉得无趣,背地里使手段,那跟在宫里有什么两样,还有什么意思?一样都是受气。
“行,只是往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人前做了,传出什么话去,要说你善妒的,究竟不好。”若是这话真的传到宫里,只怕到时候皇后多管闲事,召见训话什么的,反而露了痕迹。前次皇帝召见,险险过关,已然是把他吓着了。
洛依尘并没有再说什么,若是这会儿发脾气,便是太过小气,使小性子可以,但见好就收才是正理儿,毕竟她今日也没打算跟段凌肃闹翻,前些日子才闹了一场,如今段凌肃也算是百般顺着她,自然要拿捏着度。
要说也是洛依尘的手段,她的确不是个会过日子的贤妻良母,但要说怎样留住男人,她绝对是拿手的。其实男人多半还是喜欢这样的,贤妻虽好,未免太过乏味,倒是这样的,更加会觉得新鲜。
“今儿十八爷来倒是说了什么?若不是王爷去了书房见那胡氏,这会儿也不至于又吵起来。”阿北蹲在门口的树下,拉过小南开始打听。
小南也是一脸郁闷,伺候着这么个主子,他容易吗?一听阿北问,也压低声音开始抱怨:“你怎的就不拦着王爷?今日的事情沈氏也的确过分了,就差指着夫人鼻子骂了,夫人没动手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那宁国郡主是不是蠢?只是我就奇怪了,夫人今日真没动手?还有十八爷到底来做什么的?真是又把夫人骂了一顿?我瞧着也就只十八爷敢骂夫人,还不担心被打了。不过想想也是,夫人打不过十八爷。”阿北最奇怪的就是洛依尘如何能忍住被人惹毛了还不动手,毕竟她可不是那好脾气的人。
“你怎么就不盼着点儿好,十八爷又不是次次来次次都训。今儿是夫人让我去请了他来的,好像十八爷走的时候是脸色不太好,但要是训了夫人,也不至于自己个儿阴着脸走。”小南顿了顿,看着屋里灯火暗了些,知道这两个人是吵完了,便接着压低声音道:“你和王爷不知道,这打从光明顶回来,夫人身子一直不好,药从来是不从府里过的,一向是十八爷送过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王爷说!若是哪一日王爷知道了,不敢跟夫人叫板,你可就等着吧!”阿北伸手敲了他一下,这个榆木脑袋,段凌肃那人,拿着屋里那个跟宝贝一样,这事儿都敢瞒着他,小南这是不打算过了。
小南也是苦着一张脸,揉了揉脑袋道:“这还是我偷听偷看来的,夫人瞒的跟什么似的。我就不明白了,这没事儿就吵,还不如把心疾的事情告诉王爷,到时候别说吵了,王爷哪还会跟她大声说话。”
阿北听他这话,自然没在意那吵架的事情,而是问道:“什么心疾?你疯了?夫人那样的人,拿着剑就跟王爷打了有半个时辰,她要是有病,那我干脆卧床不起算了。”
“你可千万别跟王爷说,否则我真要被扒层皮了。那日之后,王爷被咱们带回去,夫人也是被如云扶回来的。我当日以为是见了血,又打错了人,今日才听十八爷说什么夫人不要命的话,又多听了几句才知道。”小南真是恨不得封了自己这张嘴,如今阿北已经知道了,只盼着他嘴严实点儿,别让段凌肃知道。否则偷听这事儿洛依尘先扒了他,段凌肃又要因着瞒报再收拾他一顿。
见小南如此,阿北也只能应了,叹着气道:“这事儿我也不敢说不是?夫人明摆着就是不想扮可怜,咱们把话说给王爷,两边儿不讨好。你说她一个女人,装个可怜怎么了?况且还不是装的。”
“可不?今儿你是没瞧见十八爷走的时候那张脸阴的,在屋里的时候险些就没压住声儿。说什么‘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何时见过自己给自己把脉看病的?’后来还说要给夫人找个能用的太医来,但好像夫人没同意。”小南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子胡乱划拉。
阿北原本只是听他抱怨,直到听着最后洛依尘敢跟陈子离叫板,这才来了精神,道:“夫人最近这是长了本事了,十八爷往日里说话,她好像不敢不依。你说,夫人这么个敢拿着剑往王爷脖子上划拉的人,怎么就这么怕十八爷?”
小南嘿嘿笑了一下,凑近阿北道:“哪是长本事了,就跟你刚刚说的,夫人毕竟是个女人,装可怜又不能少块肉。我是没听见,但若是夫人长本事直接说不同意,我能听不见吗?你要说怕,我估计这是真的,夫人打小儿就怕十八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日里十八爷把夫人赔给他的衣裳扔了夫人还不是什么话都没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阿北没理他,只见着他笑的很不厚道,自己便也跟着笑了笑。至于屋里灭了的灯,两个人都没在意,人家夫妻两个吵完了,吵累了,还不是要一张床上睡?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幸而他们这心思段凌肃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定然是要收拾他们。还一张床上睡,洛依尘什么都没说,直接就饱了被子去睡软榻,他是好说歹说,也没把装睡的人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