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晚上很是热闹,可是如果没有盛大的庆典,午夜的路上除了打更人也就没有多余的人在街上走动。
苏州的码头上停靠着几艘货船,货物还没来及拆卸,只有一个人睡在船舱内看这些货物,但周边却有几个士兵看守。
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向货船的位置走来,待接近了一看居然是南宫俊逸,最外面的两个士兵手持长矛直接挡住了南宫俊逸前进的路,南宫俊逸脸颊微红,浑身透着酒劲,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时不时的仰头喝上那么一两口。
士兵张甲大喝:“来者何人?此地已被列为禁地,闲杂人等不可踏入。”
南宫俊逸睁大眼睛,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咿,这不是池塘边吗?我怎么到这了?”
士兵赵乙对士兵张甲说道:“这人是不是喝多了,你闻闻这浑身的酒味,得喝多少酒?”
士兵张甲打量着南宫俊逸,“我看也是,不然谁能没眼色往官船边上靠,也不怕被抓起来。”
士兵赵乙嘲笑的看着南宫俊逸,“去去去,酒鬼一边去!别耽误大爷执勤。”
南宫俊逸一撩袍子往那一坐,一副无赖模样,“我要在这赏夜景,你们…你们别惹我!”
说着又喝了一口酒,两个士兵一看他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直接火了:“哟,口气不小,酒壮怂人胆是吧。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架出去。”
另外几个人闻声前来,有两个上前就要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扔出去,刚一碰到他,南宫俊逸瞬间大声叫了起来,但是倒下的却是那两个要架他的士兵,“你们…别碰我,讲不讲…道理了,都在这赏夜景的,凭什么…你们可以,我就不行?再那么随便动粗,信不信…小爷我打的你娘都不认识你!”
士兵张甲听了这话,一捋袖子走上前,“嘿,今儿我就不信了,一个酒鬼来闹事爷爷我还治不了你?来,爷这就给你醒醒酒。”
南宫俊逸半眯着眼,不仔细看以为他睡着了,谁知士兵张甲准备给他个大耳刮的时候他顺势一倒,士兵张甲没收住势一下子扑倒在前,几个人因为南宫俊逸的出现闹成一片。
这时,码头边有一个人影趁乱闪进了船舱内,船舱内的看守王虎一直都在呼呼大睡,南宫俊逸见他已经顺利进去了,想着只要再拖延点时间等他出来就可以了。
那人影看到船舱内的桌子上点着一根蜡烛,透过光来看那人居然是谢凌麒。
他没敢把灯吹灭,而是凑着灯光寻找桌子上的往来信件,可是桌子杂乱无章,他折腾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这时,抽屉里露出的半张纸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准备打开来看,谁知南宫俊逸在外面大声喊道:“哎呀,官兵居然打人了?我要告官!”
张甲可能被磨得没了性子,此时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告官?盐运使派送的官船你也敢闹?活的不耐烦了。兄弟们,把他抓起来扔河里喂鱼!”
声音的吵闹把船舱内休息的看守王虎快要吵醒了,谢凌麒见没时间了,赶紧抽出那封信装在怀里,想要尽快溜出去,由于太过慌张,出船舱的一瞬间被一块布绊了一跤,谢凌麒回头去看,却发现被布覆盖的几个木箱子里装满了兵器,谢凌麒大吃一惊,运盐的官船上居然偷渡兵器,这是何等的大事,看着堆满半个船舱的箱子,谢凌麒不确定有几箱里面是装的兵器,而且那么多艘船,他们运的多少兵器实在是未知数,想查探一番的谢凌麒眼见看守即将醒来,只好先走为上。
谢凌麒悄悄的出来,见没人发现,躲在一个巷子里脱了暗色的外衣,只见里面是一身小厮的衣服,又扯扯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散乱,布置妥当后,赶紧向码头跑去。
这时的南宫俊逸和人撕扯着,强忍着自己的不爽帮谢凌麒拖延时间,几个士兵抓不稳他,但是已经往他身上不知泼了多少水。
这种天气身子骨弱的人估计已经晕了过去,亏他还能顶那么久。
谢凌麒老远就大声喊着:“少爷,少爷!”
跑到跟前,一手扶着南宫俊逸,一边焦急的说道:“少爷,可找着您了。老爷派了好多人找您,万万没想到您居然在码头?您喝酒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啊?”
谢凌麒仿佛这才发现周围的士兵一样,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你们对我们家少爷做了什么?”
张甲和赵乙面面相视,不清楚这个少爷到底是谁家的少爷,这时里面睡觉的王虎出来了,他仿佛是这些士兵的首领,刚出来就打着呵欠问道:“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呢?他们是什么人?”
张甲俯首回答道:“属下不知,像是个酒鬼,一直在这闹事。”
首领一听像是气炸了一般:“什么?!一个酒鬼都搞不定,活活把老子吵醒了!要你们这一群饭桶有什么用!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关起来,明天带给程大人处理!敢在官船这闹事,活得不耐烦了。看老子不弄死你丫的!”
南宫俊逸此刻好像醒酒了一般,睁着朦胧的双眼环视一周,对谢凌麒说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
谢凌麒说道:“少爷,这里是码头,今天运盐的船刚到,还没来及卸,被划为禁区了。您不记得您是怎么来这的吗?”
南宫俊逸捏捏自己的太阳穴,晕呼呼的说道:“我记得从红绾出来后准备回家的,几个朋友说没喝够要继续喝,后面的我就不记得了。”
看守王虎奸笑的看着他们:“哼,红绾,老子还刚从京城来呢,装什么富家子弟。一个个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们抓起来啊。”
南宫俊逸虽然不记得怎么来的了,但是也不能被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抓起来啊,拿出气势说道:“你们敢!我是按察使府上的公子,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不屑的看了一圈众人,对谢凌麒说道:“他们看来是不信呢。这个时辰我爹恐怕已经睡了,你回去叫府上的几个家丁来,就说盐运使的人想打他们家少爷,而且已经打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让我爹去程伯父府上讨个说法。”
谢凌麒为难的说道:“少爷,老爷要是知道您在外面闯祸了又该罚您了,您还是消停会吧。几位大哥,我家少爷真是南宫府的公子,可能是喝多了,再说他来这码头也没干什么事啊。”
士兵们看着自己的首领,首领想了想,万一他真是南宫府的人,到时候赔罪这事程大人还得把自己踢出来,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得挨顿骂。怎么办呢?若不是南宫府的人,要真是出了事倒霉的还是自己,左右都已经是这样了,一不做二不休就做到底吧。
“你们说自己是南宫府的人就是南宫府的人了,老子还说自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呢?想唬我?老子唬人的时候你们牙都没长齐,给我…给我带走!”
南宫俊逸和谢凌麒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搬出了南宫家这些人还居然敢得罪他们,看来程安仕果然有问题,以前两家相互牵制,但凡打着南宫家的名号,程家即便再心有不甘也会收敛一二,这次居然不买账,看来程家果然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大树。
就在他俩快被押走的时候,一辆马车慢慢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里。南宫俊逸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家的马车,看来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马车外观简朴大气,暗红色的车框被打磨的甚是光滑,整个马车透出的颜色都是木料本身的颜色,并没有多余的色彩去装饰画它,左上角是南宫家族的家徽,这在整个苏州所有的人都认识,这是沉淀在苏州百年大族的象征。
他们可能不认识南宫家的人有哪些人、长什么样子,但他们却知道这个家徽。
马车慢慢被打开,花铃首先跳下马车打着帘子,紧接着出现的居然是南宫念瑾,南宫念瑾第一次见到南宫俊逸那么狼狈的样子,浑身还带着酒气。
南宫念瑾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就舒展开了,回头对花铃说道:“去马车上拿一件披风给大少爷披上,更深露重!”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几个士兵,首领一见是南宫家的马车,又听到那女子说什么大少爷,便知南宫俊逸他们说的是真话了,但是自己做都已经做了,只能赔礼道:“小的们不知是南宫少爷大驾光临,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南宫俊逸此时双手背在身后,抬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谢凌麒从花铃手里接过披风帮南宫俊逸穿上,南宫念瑾和花铃深感疑惑,谢凌麒什么时候开始伺候起南宫俊逸来了?
谢凌麒看到她们不明所以,担心她们穿帮了,便开口说道:“少爷,小姐来接咱们了,快走吧,别冻着了。”
少爷?!南宫念瑾和花铃被这一声直接震住了,他俩可向来不对盘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先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
南宫念瑾迈着小碎步,慢慢地向前走着,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那些士兵的心口上。
她穿着浅粉色的缕金挑线纱裙,加一件织锦羽缎斗篷抵挡寒气,披散着长如瀑布的头发,只稍稍用发带缠了几道。
高傲的神情看着那些士兵:“本小姐找寻哥哥可是找了大半夜,官爷现在要是把他抓起来了,我恐怕把苏州城翻过来也是找不到。我倒不知,我们堂堂的南宫家在你们眼里竟什么都不是,看来盐运使程大人得向你们学习学习了。他见了我爹还得客气三分,手下人却是这种态度,想来程大人心中是看不起我们南宫家的吧?”
王虎顿时陪笑道:“南宫小姐说笑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但是这也是小的职责所在,那么多艘官船,真要出了问题,我们也是性命不保,这才做事冲动了些。毕竟南宫家在苏州是一大家,冒充的人也不少,南宫少爷今日……呃,小的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南宫念瑾瞥了他们一眼,“既然如此,我若是再咄咄逼人,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们南宫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辈。既然是职责在身,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不过你们那么尽职尽责,回头我可要在程大人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
首领含笑道:“那小的先在此谢过南宫小姐了。”
南宫念瑾微微颔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如此,那本小姐就把他们两人带走了,官爷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首领不好意思的说:“小姐请便,南宫少爷着实喝的不少啊,回去得好好让他休息啊。”
南宫念瑾稍微客气下:“多谢关心,花铃,扶少爷上马车。”
花铃连忙过来扶着南宫俊逸上了马车,谢凌麒见他们都上去了,熟练的一跃,坐在了车夫的旁边帮车夫一同驾车。
看守的几人看着马车绝尘而去,问道:“老大,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首领转过身每个人都敲打了一下:“不然还怎么着?想让老子丢官是不是?人家都自报家门了,你们居然还下狠手。一个个胆子怎么都那么大?”
士兵赵乙想反驳说是您下的命令,但是想想头儿平时的脾气,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