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兮回到房中一直在思索,确定那晚的人就是荣王,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他发现什么端倪。不过堂堂王爷怎么会来相府?谢泠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出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吧。两个丫鬟也知道阻止不了,甘脆由着她去。青烟就给自己的小姐易了容,换了套谢凌毅的衣服,手执一把折扇,瞬间一位翩翩佳公子出现在三小姐的闺房里。青罗打水进来的时候,看到谢泠兮的装扮,瞬间痴了。略显高挑的身材,穿着紫色长袍,头戴金冠,摇着折扇,笑眯眯的桃花眼闪啊闪,唇红齿白,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一看就是风流公子的模样,谢泠兮满意的看着青罗的反应,微笑着大步流星的走到后院,带着阿狸翻墙出去了。
夜幕降临,可毕竟是天子脚下,这时候满街贩夫走卒。谢泠兮漫无目的的逛着,不知不觉到了飘渺阁。名字甚是优雅,但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是最有名的花楼。里面女子身姿曼妙,个个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容貌堪比牡丹娇艳,当然,这也是皇城中最大的销金窝,只是不知这幕后老板是何人了。飘渺阁占地十分大,亭台画廊,满目琳琅,不失风雅,许多文人墨客在这亭边听个小曲,品个香茗,时不时再展现下自己腹中墨水,不过这些在谢泠兮眼里只不过是有辱斯文罢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才是谢泠兮一直认为的高尚品格。谢泠兮非常不屑的撇了一眼这座花楼,本打算这就离去,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厮挡住去路,满脸堆着笑:“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主子邀您进去坐坐。”谢泠兮非常诧异,她在脑中努力回忆,也实在想不出有哪位喜欢去花楼的朋友,况且自己易容,又有谁认识自己呢?按照一般江湖经验,肯定不能去,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呢,怎么可能随便应承。便客气回道:“哦?真是不巧,天色已晚,在下再不归家,家父定要担心了,请告知你主子,下次遇到,在下定当请客赔罪。”只见那小厮面露难色,不多时,又出来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狠瞪了下那个小厮,小厮不敢再说,迅速退下。“这位公子,恕叨扰了,我家主子只是看公子气度不凡,有结交之意,耽误公子一点时间,请公子给几分薄面,我们也好回去交差。”谢泠兮心想,这下完了,走不掉了。不得已,只好跟着进去了,也好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有什么目的。
“人请来了?”
“是!”
听到这个声音,是他,荣王!谢泠兮想逃都逃不走,阿狸在腰间来回扭动,更证明了自己的猜想,一想自己易容乔装,也不会那么简单便被认出,就大大方方施了礼。只见慕容飏身穿一身月白色长衫,披散的长发调皮的落在肩膀周围,独自一人坐在雅座那,手执一壶酒,慵懒的神情,微微打量着谢泠兮,可那份凌厉和冷到骨子里的气质丝毫没有收敛,谢泠兮走了许久的路原本就出了一身薄汗,瞬间被震得浑身欲冷。像是看出了什么,慕容飏轻启薄唇:“这位公子,不用拘谨,请便。”像清泉的声音使谢泠兮突然清醒。集十二万分精神应付这位王爷,谢泠兮双手作揖,装作不认识他一般疑惑的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请在下上来有何指教?”抬起头,露出好奇的眼睛眨啊眨。慕容飏一愣,似曾相识?但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招手示意谢泠兮落座,谢泠兮也不推辞,撩起衣袍盘腿而坐。慕容飏依旧懒懒地半靠着窗,饮了一壶酒,终于说话了。“在下沐阳,刚才以为是遇到一位朋友,不想认错了,实在惭愧。”说着停顿下,打量下谢泠兮,“我那位朋友姓谢,你们的气质很像。不过,现在看来,他应略小你几岁。”试探的口吻?!难道认出来了,不会不会,不要慌。谢泠兮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原来如此,在下复姓百里,举家至辉阳城投奔亲戚,没想到京师就是不同,夜色降临,依旧如此繁华热闹。”慕容飏打趣道:“难道百里兄不觉得京师的姑娘也很不错吗?”谢泠兮暗暗叫苦,又不得不演下去:“在下年纪尚小,若是婚配也是家中做主,好儿郎当忧国事,寒窗苦读不外是为了报家报国,南羌北戎虎视眈眈,怎好在这贪图享乐。即便在下只拿得动笔杆,也定要为国献上一份自己的力量。”
慕容飏思索着这番话,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开口,“公子何以见得?那些蛮子年年进贡,兵力不足,怎敢挑衅?”谢泠兮白了他一眼,“见识短浅。”那侍卫不服想要反驳,谢泠兮又开口道:“想什么都太简单的话,你也就只能给人打打下手了。你想啊,我要是天天打你,你有好东西还必须要给我,结果搞得自己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维系,而我天天大鱼大肉,要多潇洒有多潇洒,难道你会甘心?就不想着从我这抢回去?他们也是一样。总有一天,他们会打过来。”谢泠兮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像是喃喃自语般,“人的欲望会有多大呢?没有的时候要不择手段得到,可得到后又不珍惜,等到再次失去又后悔万分,无穷无止,而这样他们会感到快乐吗?”慕容飏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双忧伤的眸子,像是夜空,漆黑一片,没有往日的光亮,死气沉沉,慕容飏心里一痛,想要去守护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点,面露悲戚,还未说话,谢泠兮的眼里又有了往日活泼的影子,慕容飏立刻绷紧着脸,掩住尴尬,谢泠兮莫名其妙,看夜色,再不回去就穿帮了。“沐公子,夜色着实不早了,再不回去家父要担心了。今日就聊到这里,改日再约。”慕容飏又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突然欺身上前,撩起谢泠兮耳边的碎发,玩弄道:“哦?改日,百里兄,改日是哪一日?要不要我派人送你?”谢泠兮这下不淡定了,根本淡定不了了,脸上微微红,心里大骂,赶紧跳开,“不……不了,劳烦了,在下自己回去既可,告辞。”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慕容飏看着他逃去的背影,心思百转,示意身边的侍卫跟上去查探其身份。转眼身边的侍卫瞬间不见。
谢泠兮吓得小脸发白,赶紧回去,到了人少的地方感觉有人在跟踪,很无奈的又掉头往人多的地方钻,到了裁缝铺子,买了一套女子穿的白色留仙裙换了上去,又把头发散下,在发尾简单的用带子打个结,谢泠兮给了店里伙计几锭银子,让他换上自己换下的衣服,到城中走一圈既可。伙计看到进去的明明是个公子,出来的却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呆愣一阵,回过神来,见了银子喜笑颜开,也不多说,套上衣服就照办了。过了片刻,谢泠兮才从店里出来,抄了近路,赶往谢府。
由于大半夜穿着白衣甚是惹眼,到了谢府所在的那条街,人越发的少了,绕到后门,准备飞过院墙。谁知,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也在后门。谢泠兮有些紧张,难道被他看出来了。不可能啊,毕竟易容了,他就算猜到也不敢肯定,若是被他撞见,打死不承认就是。反正舅父家就在隔壁,大不了去王家过一夜。打定主意后,谢泠兮准备从另一处翻墙而过。谁知刚攀上树的一半,衣角被谁拉住了。完了!谢泠兮默默回过头去,发现是裙角过长,钩住了树枝。虚惊一场,看到左右没人,谢泠兮提起裙角,施展轻功,直接翻越墙头,猫着腰急忙回自己院落。而这一切,恰巧被回来复命的侍卫看到,只觉奇怪,心想应是遭贼了,便不再理会,找自家主子去了。
“你是说,人跟半路,丢了?嗯?”轻轻的语气,压迫感却十足。那侍卫跪在那,大气不敢出。“那人太过狡猾,应是发现属下,又绕回了城中,然后就失了踪影。”慕容飏看看他,又看看谢府,暗自思量。“走吧,赵畅,回去自行领罚。”赵畅立刻回道:“是!谢王爷宽恕。不过,刚刚倒是看到谢府外有人翻入,要不要通知他们一声,略加防备?”慕容飏回忆见到的那位公子,举止投足透露出一种大家风范,谈吐不俗,又有自己的见解。只是身材未免弱小,年纪不是很大,总感觉他表达出来的年纪和实际年纪不符,心思怪异,也未留全名,到底是谁呢?一时没留意赵畅后面的话,转身便走了。赵畅也不以为意,对主子这冷淡的性格也习以为常。
谢泠兮心惊胆颤地回到院子,青烟见到自家小姐那么狼狈,忙去准备药水卸下脸上残余的易容药水,青罗上来倒了杯水,又叫其他人准备洗澡水,担心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遇到歹人了?而且,身上还有那么点脂粉味,却不是您常用的香味啊。”谢泠兮喝了一大杯水,喘了会,才顾得上说话。“我太倒霉了,出了门就碰到那个什么王爷,直接把我带飘渺阁去了。这香味可能是在那染上的吧。青罗,你快把这衣服处理了,青烟,明天去护城河边的那个裁缝铺里要回我出门的那套,也给处理了。我担心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最近我们还是老实一点,避避风头再说,若是有人问起,打死不承认就是。”两个丫鬟应是。谢泠兮也准备好好休息,跑那么远的路实在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