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知府见即将晌午,便准备明日再审理偷运兵器一事,今日将王虎暂且收押取证,南宫昱认为不妥,但是上面有荣王,其次是巡抚,这话怎么都轮不到他来说,只是咳嗽一声用以提醒谢凌麒,他担心谢凌麒年纪轻,不知道监狱里的手段,杀人灭口这事再容易不过了,王虎一旦进去,必活不过今晚!
这一点谢凌麒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起身反对道:“钱大人,王虎背后之人权势必定滔天,否则怎么敢利用官船走私兵器?今天若是审理不出,王虎定会遭人灭口。”
钱兴客气的回道:“谢巡抚请放心,苏州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看守异常严密,怎会有一般贼人进入?”
谢凌麒背着手臂说道:“哦?钱大人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只是认为我刚从一个从六品升上来,所依仗的不过只是一道圣旨,但即便有圣旨,也可以以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来搪塞皇上?就算王虎今晚真的死在大牢内也只能感叹一句敌人太过凶险狡诈?”
钱兴一拍桌子,“谢凌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只是一个苏州巡抚,只有听审的份儿!再说荣王殿下还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谢凌麒似是没想到钱兴的态度转变那么大,看来王虎指认程安仕的时候,他也已经想明白了,程安仕的背后是荣王,并且荣王还在现场,他这是想倒戈了?
与其得罪一个王爷,不如得罪他一个小官划算,但是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他的身份并不比王爷低很多啊,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谋反之心,钱兴如此给慕容飏颜面,难道不怕被当成叛臣吗?还是说他认为这事传不到皇上耳朵里。
现在谢凌麒已经陷入了自我纠结怀疑中,南宫俊逸倒是不认为钱兴的这几句话就把谢凌麒唬住了,但是他一句话不说是几个意思,南宫俊逸等的焦急,而钱兴脸上则满是得意,程安仕也松了口气,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
南宫俊逸嘲讽道:“谢兄,你这个巡抚做的可真窝囊,若是谢丞相知道了定会拿棍子打你一顿。”
钱兴不解的问道:“谢丞相不是如此粗俗之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等下,谢?谢巡抚和谢丞相是?”
南宫俊逸见目的达到了,贱贱的笑了起来,“人家管教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不能打他了?我要是有这么个窝囊儿子,我也气啊。”
南宫昱斥道:“俊逸!闭嘴!”
南宫俊逸是不说话了,但还是一脸欠揍的表情。
钱兴这才想起谢凌毅到底是谁,当年他十二岁参加科举拿得状元,先帝封他状元郎,入内阁,但是谢意霄以年纪过小婉拒,怕儿子太小会膨胀自视甚高,先帝爱才,让他入翰林院挂了一个闲职修撰,不用经常去只是挂职,所以后来他就有了时间外出游学了,此后他的传闻也渐渐少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谢凌麒也从神游中清醒了,忽然问了一句:“钱大人这是已经做好选择了吗?”
钱兴知道,谢凌麒是问他准备在监狱中杀害王虎,站队慕容飏吗?
钱兴虽然平时是爱戴百姓,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但是前提是不会危害他的利益与生命,现在在利益和生命面前,什么刚正清廉,都是屁话,然而谢凌麒在这代表皇上,他的选择就比较棘手了。
想了一会,他就坐下:“王虎,你刚刚指认苏州省盐运使程安仕程大人,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选择了忠于皇上,因为在他心里,他也不信慕容飏会坐上那个位置,那么自己又为何选择他去自掘坟墓呢。
王虎知道案子要继续审理,便老实交代道:“回大人,程安仕每次都会收到信件,这已经是运的第四批兵器了,长短兵器都有,不是普通江湖上用得,就是那种要上战场才用得到的兵器!起初程安仕也不信任我,只是交代说那些东西很重要,不能私自打开,我给人家做苦力,自然是主子怎么说就怎么做,可能他觉得他不会每次都在来往运盐的船上,但船上还需要有人接应,所以他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我,来往信件我都有留着,但是前几天收到的另一封信却丢失了,程安仕很气愤,说是他上面的人给他的,程安仕运的兵器也是给他运的。”
钱兴问道:“那你可知道程安仕帮谁运的兵器?”
王虎摇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我们往来都是靠写信的。”
钱兴又问:“一般人收到信后都会销毁,为何你还留着?”
王虎感叹道:“小的也知道这是犯法的事,只是我家的情况大人您也看到了,实在需要钱养活,小的才铤而走险帮助程安仕。但是小的心里也知道,程安仕是个十足的小人,以防他会让我顶包,我只好留下证据,若是他要陷我不义,就别怪我无情。要死大家一起死!”
程安仕已经气到极点了,走到王虎跟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王虎,本官自认对你不薄,你如此陷害于我,是贪了谁的好处?”
谢凌麒几步上前赶忙拉住程安仕:“程大人,你这是气急败坏想要把他踢死吗?还是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王虎,我且问你,若你所说属实,那么那些往来的信件你放在了哪里?”
王虎伏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的转身向自己的妻子看去,说道:“芸娘,我让你随身携带的那些信你有没有带着?”
芸娘早已吓傻,此时听到自己的相公还能对自己说话,慌忙的点头,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着什么,终于拿出一叠子纸出来,程安仕这下颓然了,不知道怎么办,慌乱中去看了一眼慕容飏,只见慕容飏的眼神毫无波澜,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程安仕知道这下跑不掉了。
谢凌麒走上前直接拿走了妇人手中的信件翻看了一下后,猛地拍在了钱兴面前的桌子上,钱兴倒是吓了一跳,连连擦汗,心想年纪不大,气势倒是挺足。“程安仕,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钱大人,这该怎么判?”
钱兴倒是犯了难,“这……下官怎么都没资格审他啊。得移交大理寺来审理了。”
谢凌麒忘记了钱知府是从四品,而程安仕是从三品,确实不好审理,这时慕容飏站起来了,“本王做主,把程安仕压入天牢。明日提交大理寺处理。”然后不再多说一句话,直接就走了。
程安仕知道慕容飏这是准备放弃他了,他这下是真的完了。
已经休堂,谢凌麒也回到了南宫府,“南宫大人,你说荣王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南宫昱摇摇头,“他都运那么多了,这样看来,这一趟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只是多少已经暴露了,程安仕也被关了起来,以后他想用水路再运些什么就不容易了。”
谢凌麒点点头,但是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我总担心程安仕会不会被慕容飏杀了?”
南宫昱摸着胡子想了想:“应该不会那么快,这事钱知府一定会上报的,况且押入的是天牢,不是普通的地方。钱大人要是不睁只眼闭只眼,还真不会傻到在天牢内杀人。不过就怕里面的人被买通了,还是多防着点好。不过,程安仕多少也算你外祖吧?”
谢凌麒呸道:“我娘亲在世时,可就只有京中王家一个家,程氏就算了吧,这杀母害妹之仇我定是要报的。”这怎么也算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着实不好评论什么。
这时,书房响起了敲门声,南宫昱打开了房门,只见自己的女儿端着两盅甜汤进来了,“爹,您和凌……哦不,是谢公子,你们忙了一天了,晚上喝点东西对睡眠有好处的。”
他看着南宫念瑾两颊绯红,一直悄悄的看着谢凌麒的方向,他哪还会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谢凌麒的身份自家着实高攀不起,再加上他还有个抬妾为妻的后母,嫁过去这后宅肯定不能安生。
谢凌麒看到南宫昱一脸为难想说什么又无法说的表情,便知自己在这已经多余了,既然话都说完了,那自己也该早早回去休息了,“南宫大人,天色已晚,晚辈就先告辞了。”
南宫昱想着此人果然聪慧,连忙点头:“谢公子也早早休息吧。我就不送了。”
“南宫大人客气了,请留步。”说罢就要走了,这时南宫念瑾想要追去,“噯,谢公子等喝了这汤再走也不迟啊。”
但是谢凌麒并没有停下脚步,南宫念瑾不死心的想要追去,南宫昱却阻止道:“念瑾,身为女儿家要矜持。你这汤是要给谢公子的吧,为父只是顺带的。”
南宫念瑾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撒娇的叫到:“爹~”
南宫昱把女儿拉进书房,说道:“念瑾,你要是喜欢哪家的公子,门当户对,爹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谢家咱们是真高攀不起啊。人道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王谢二家经过前朝都没倒下,门生遍地,每位太子少师、太傅、太师都出自王家,现今太后又是王家的人,谢家更是代代出状元入内阁,女儿不是王妃就是后妃。这地位哪是我们一个地方官可以比的?他就是要娶公主,都有那个资格的。”南宫念瑾嘟囔道:“谢公子没说要娶公主,而且皇上也没子嗣啊。”
南宫昱说道:“还顶嘴?哎,随你去吧。到时候伤心了可别怪为父没提醒过你。”
“好的。爹对我最好了。”说完开心的跑开了,南宫昱看着她的背影连连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