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速速开门!紧急军报!紧急军报!”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北平城门还没打开。一骑快马就已从远处驶来,边用力挥动马鞭、边疾声向城楼上吼道。
值班将军打着哈欠从城墙上探出了头来,睡眼惺忪的向下问道:“何方军报?”
“将军速速开门!信都急报!平西侯万急啊!”来人连忙举起信旗,高举着挥舞起来。
“信都急报?!快!快开门!快开门!”一听到“信都”和“平西侯”这两个词,值班将军的困意瞬间扫的一干二净,当下赶紧吩咐手下大开城门,放这名斥候入城。
……
“砰!”朝堂之上,慕容高重重的一摔平西侯所发来的求援信,咬牙切齿的说道:“诸位卿家,现有虞国太子虞乾,并大将孙钊,于前不久兴兵八万,趁夜入我安平郡!直袭信都城!所幸平西侯在信都经营已久,勉强抵住了进攻。但眼下虞国大军已经将信都团团包围、昼夜攻打,平西侯被困在信都,难以突围!诸位卿家,你们都说说,此事,应该如何处理啊?”
话音刚落,大将军秦彪便率先跳了出来,义愤填膺的向上拜道:“陛下!此次虞国无端挑起战火,着实可恶!请陛下拨给老臣精锐之士,老臣愿亲自去救援平西侯!”
“不可!”还没等慕容高发话,另一列文官行列中就已经有人出言反对了。众臣循声望去,才发现反对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高的首席智囊、当朝丞相——尹茂。
“陛下,大将军,老臣不是反对出兵。老臣只是觉得,应该要考虑好了一切,然后再出兵!敢问大将军,你是否有把握敢断定,这就是虞国唯一的一支入侵军队?若是你带走了北平附近的军队,那虞国再派一只奇军,连夜奔袭他处要隘,请问大将军,届时,咱们该怎么办?或许,这虞国太子就是以自己为饵,吸引我们蜂拥而去啊!陛下,大将军所言尚欠考虑,还请三思!”
“这……”秦彪被问的一时语塞,良久,才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丞相大人,这……军情似火啊!既然平西侯已经发来求援信,那就说明信都的局势可能已经很不乐观了!安平郡乃我大燕深入冀州腹地之前线,安平若失,冀州不保;冀州不保,则幽州危矣!更何况平西侯还是皇亲,陛下,速发救兵才是上上之策啊!”
“大将军!”尹茂低喝一声,“平西侯手下有五万大军,而且素以骁勇著称。虞军虽有八万,但信都城墙高大、粮草充足,虞军突然袭击都未曾攻破,何况现在平西侯已经有了防备!陛下,依老臣看,此时最忌仓皇出兵,应先按兵不动,待查明我国周边是否还有其他虞军后,再言出兵!”
“平西侯信中已言万急!岂能再拖?要照丞相所说的去做,那起码得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查明啊!到那时,别说信都了,河间、中山等地,恐怕也会遭殃!”
“虞军若只是围而不攻,专门骗咱们的主力离开北平怎么办?我大燕又不是只有信都一处城池!大将军,您贵为朝廷武将之首,应以大局为重!”
“你……”
随着秦彪和尹茂的争吵越来越凶,众文武大臣们也纷纷加入了其中。整个朝堂越吵越乱,如同菜市场一样。有的甚至都吵红了眼,差点就要动手掐起来了。
慕容高自尹茂出列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看着下面吵得越来越起劲的文武群臣们,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当他看到已经有人准备挽袖子动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通通给孤闭嘴!”慕容高猛地一拍龙案,一脸恨其不争的训斥道,“你们看看你们,好歹也是人臣之极,怎么个个都如同泼妇一般在朝堂之上肆意妄为?!你们不要脸,孤还要脸呢!”
“陛下息怒!微臣万死!”此言一出,所有人瞬间都慌了,当下连忙纷纷跪地、齐声向慕容高请起罪来。
“哼!”慕容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重哼一声,随即看向站在一旁、并未发表态度的长子慕容沪,“太子!你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啊?说来听听。”
正在走神的慕容沪一听到自己的父皇叫自己,顿时就傻了。心说我怎么了我?只是走个神而已,怎么到您那儿就变成有不同看法了?不过心里这么想,慕容沪脸上可没敢表现出来。在脑内紧急思索了一番后,慕容沪立刻找到了一个万能答案:“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这个这个,大将军和丞相的话,都有道理。具体该怎么做嘛……还是得父皇您亲自拿主意!”
“孤知道都有道理!孤现在问的是你的看法!你的!”慕容高显然对慕容沪这种和稀泥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当即有些不悦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话。
见父亲发怒,慕容沪头埋得更低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和稀泥不管用的话……那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慕容沪大脑飞速旋转着。突然,一条妙计如闪电般划过了他的脑海。
“父皇!”带着丝丝的兴奋,慕容沪立刻平身奏道,“儿臣觉得,丞相大人和大将军的办法都比较片面,儿臣这儿,倒是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哦?当真?”慕容高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喏。父皇,尹丞相说的没错,若是我北平大军尽出之后、虞国再派一奇兵奔袭他处,那后果必不堪设想;但若不救平西侯,那不仅会让信都乃至全国将士寒心,就连平西侯,也会多多少少生出些不满的。依儿臣之见,父皇可派一名身份重要之人,只带少量军队前往信都,以作疑兵、配合平西侯暂时拖住虞军。这样,既可以不让三军将士寒心,又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查明我大燕国境四周是否有别的敌军存在。等一切都查明了后,我们再无有后虑的派出大军前去救援。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好!”慕容沪话音刚落,慕容高就忍不住拍案叫绝,“吾儿此计甚妙!诸卿家,你们觉得呢?”
您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敢说什么?所以一时之间,满堂尽是夸赞、附和之声。秦彪虽然平日里看不惯太子的所作所为,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的确是两全其美。不仅给了平西侯一个交代,还能将风险压到最低。
尹茂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坚定的太子一党的领袖、慕容沪的忠实支持者。只要是从慕容沪那儿出来的,就算是放屁,他也闻着是香的。
见文武群臣众口一词,慕容高也是相当的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给自己长了脸。当即拍案:“好!那便依太子所言,择一上将率军先行前往信都增援!太子啊,这办法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你觉得,何人可当此重任啊?”
“回父皇的话,儿臣这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到了这时,慕容沪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毒牙,“臣弟慕容皓,现任北营校尉。手下有两千悍勇敢战之士,完全可以胜任这一重担!而且,三郎身份贵重,若由他亲自去救,那想必平西侯那边,也就好交代了。”
慕容皓啊慕容皓,你不是活的很滋润吗?那我就再帮你一把,你就带着你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们,赴黄泉去吧!
“不可!万万不可!”秦彪被慕容沪这番话给吓了一大跳,心说好你个慕容沪啊,心地竟如此歹毒!你这……你这明摆着就是要让三皇子去送死啊!当下急忙出班奏道:“陛下,三皇子殿下现虽有军职在身,但……但他入营时间才多久啊?如何能担下这般重任?更何况,陛下,北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不会不清楚吧?臣自愿替三皇子殿下,领军前往信都!”
“陛下,大将军此言不妥,”尹茂也是人精,他哪里听不出来慕容沪的意思?但他同是太子一党,自然要为慕容沪考虑,当下也走出班列,沉声说道,“大将军贵为朝廷武将之首,岂可亲动?前些日子老臣刚派人去了趟北营,那里因为三皇子殿下,早已是焕然一新,这足可见三皇子殿下的治军之才啊!故,依老臣所见,三皇子殿下完全可以担此重任!还请陛下恩允!”
“你们……”秦彪看着这对仿佛唱双簧的一老一少,差点气的翻白眼了。其实,他倒不是因为可怜慕容皓,事实上,对于这位三皇子,他们之间压根就没什么交情。但今天所议之事,可是军国大事,不是过家家!怎能沦落为太子一党排除异己的机会呢?!
不过……唉,最终,秦彪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在他面前的,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当朝丞相,就自己这个大将军,还真不一定能扳得动他们。
“陛下,如果……如果您实在要三皇子殿下出征,那可否请陛下暂缓出征日期?因为三皇子殿下毕竟刚入军营不久,这也是……好给他一点准备时间嘛。”无奈之余,秦彪只能退而求其次,企图将出征的日期往后拖一拖,多给慕容皓一点时间去准备。这样,自己至少也算是尽过力了。
“嗯,这是自然,”慕容高缓缓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晋封北营校尉慕容皓为讨寇将军,领北营两千兵马,即刻准备出征事宜!半月之后,立刻启辰!驰援信都!”
“喏!”
……
得了宫中圣谕后,慕容皓差点气的骂街。两千精壮?你们他妈的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这儿有两千精壮了?没物资没饷银没人手也就罢了,现在随便封了我一个杂号将军,就让我去和虞国八万虎狼之师打仗?你们他妈的怎么不去?
送走天使,看着慕容皓愁容满面的样子,梁桂等人连忙好言安慰道:“殿下莫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必死之局。请容我等好好想想对策,一定有办法助您脱困的!”
“不必了!”慕容皓大手一挥,眼中尽是决然,“圣谕已下,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诸位再有什么良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殿下,”刘仕闵起身进言道,“您何不去向陛下讨一个扩军令?去往信都途中,沿路多有村庄城池,咱们可以边走边从其中招募乡勇啊!不管怎样,总比咱们在这儿干瞪眼强吧?”
“这个主意不错!”慕容皓赞赏的点了点头,“好,扩军令的事情,我会立刻抽时间进宫向父皇提及的。武耀,现在计划有变,北营军队的训练也必须要加快进程了。半个月!你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必须得把我所说的那四个要求全部完成。怎么样,有问题吗?”
“请殿下放心,属下定全力以赴!”
“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我就不相信,有诸位相助,咱们还挺不过这一关了!梁先生,咱们再接着来说武器甲胄的事情……”
……
与此同时,安平郡,信都城外,虞军阵中。
先锋大将孙钊正带着亲卫来回的观察着远处的信都城,眼中尽是凝重之色。孙钊,渤海人,虞国中军大将军。正值壮年,生的孔武有力、豹头环眼,手中一杆大刀更是打遍军中无敌手!因为其过人的勇武和对虞家的绝对忠诚,所以虞国太子虞乾对他十分依赖与推崇。经常指着他骄傲的对别人说道——此乃吾之臂也!
虞乾率八万大军奔袭信都,本想趁着夜色,一举攻克。谁曾想连城墙的边儿都还没摸到,就很不凑巧的被燕兵给发现了。尽管虞军俱是精锐,但经过长时间的奔袭后,早已是人困马乏;而燕军,虽然大半是在半夜里被惊醒的,但由于慕容函平日治军有方,所以立刻就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反击。在经过了一夜的奋战后,两支军队各有损伤、打了个平手。直至拂晓,虞军才慢慢撤退,并迅速控制住了信都周围的所有关隘、通道,完成合围。
“孙将军,再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就在孙钊在心里估摸着信都城墙的大致高度和厚度时,虞乾缓缓从后方打马上前,“慕容函老贼,太过奸诈,又经营信都多年,城防固若金汤。咱们要是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后面慕容家的人反应过来、派来援军,该怎么办?”
孙钊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殿下莫急!末将刚刚已思得一计,定能引慕容函那老乌龟伸出头来挨打!”
“哦?”虞乾闻言大喜,“孙将军不愧是为当世名将,这么快就思索出对策了?快快请讲!”
“很简单。殿下,我们可以把围城的军队向后退一些。只留下少数军队。明天故意让慕容函看见我们集结大队人马,做出绕道信都、转攻他处的架势。如此一来,信都必破!”
“故意?”虞乾听得有点迷糊了,“孙将军,你先前提出的围城打援,我还是可以理解的。可现在怎么又变卦了?更何况,为什么要故意让他们看见?”
孙钊狡黠的笑了:“殿下,这并非是围城打援,而是围城打城。我们把围城军营后撤,又组织大批军队离开。慕容函一定会以为我们放弃信都、转攻他处了。不管怎么说,这信都、乃至于整个安平郡,都是划在他的治下。要是我们绕开信都,转而去攻打别处,那最后,所有罪责可都是怪在他的头上啊。放纵敌军入侵内土,就算慕容函是燕国皇帝的胞弟,此罪也难逃一死!所以,到那时……”
“到那时,那老匹夫必会出城,来劫我这儿的大本营!”虞乾兴奋的接上了话茬,“孙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指让将士们夜不解甲、枕戈待旦。只要等慕容函的燕军一进咱们的大营,咱们就能立刻杀出、打他个片甲不留!是也不是?”
不料,话音落下,孙钊便重重的摇了摇头:“殿下,到那时,咱们还要什么大本营啊?走了的大队人马直接就可以杀个回马枪!抢了防备空虚的信都城!这也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妙啊!”虞乾抚掌大笑,忍不住夸道,“孙将军大才!慕容函那老匹夫遇到咱们,也算是他倒了八辈子霉了!好!就依孙将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