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流满脸嫉妒抱怨苍天不公,虽然神情语气真的不能再真,但李青石却绝不会当真,要说老君观师祖的身份,这小子说不定是真有些羡慕,但要说自己出身皇室这件事,这小子若会羡慕那才叫见了鬼,他不仅不会羡慕,多半还在肚子里幸灾乐祸。
李青石说道:“你要是眼红,这皇孙你去当呀,我李青石这个名字让给你了。”
何清流装作大吃一惊,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不行,这么凶险的事,我可不干!”又贫了几句,说道:“照我看,你也用不着这么小心,尽管大大方方在江湖上行走,京城里不会派人抓你。”
李青石看他模样不像开玩笑,问道:“为什么?”
何清流道:“我问你,你爹派人接你是大张旗鼓还是悄悄密密的?”
李青石道:“什么‘你爹’?你说谁爹?”
何清流道:“好好好,我说错了,那位二皇子派人去接你,是大张旗鼓,还是悄悄密密的?”
李青石道:“自然是鬼鬼祟祟。”
何清流道:“那就对了!他们哥儿几个斗得正厉害,二皇子的儿子全都夭折了,如果让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而且远在京城之外,其他三个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个儿子活蹦乱跳地喘气儿?能任由他顺顺利利把这个儿子接回京城?所以这件事二皇子绝不会张扬,如果派出大批人手寻你,不管明里还是暗里,哪怕再找些其他名目,比如给你安些罪名,那都是很冒险的,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为了你安全起见,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李青石心想,他会为我安全考虑?简直是天大笑话!
他虽然在心里说这是天大笑话,却知道何清流说的是对的,他确实会为他的安全考虑,只不过那不是因为他对他有父子之情,有爱护之心,而是因为他活着,他就有争夺皇位的最后一张底牌。
李青石咧嘴一笑,说道:“他妈的,你说的很有道理,那老子以后就大大方方亮明身份行走江湖,管他奶奶的!”
他语气神态看不出异常,何清流却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不再跟他说笑,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要不我陪你到京城走一遭?”
李青石愣了愣,说道:“等老子练成乾坤镜大高手,不行,乾坤镜也不大保险,等老子练成小世界境大高手,一定去京城走一遭!”
何清流张了张嘴,本想说,你当真是因为觉得修为不够才不敢去京城?想了想停住不说,转口说道:“咱们虽说是江湖中人,但什么事不能只靠拳头吧?修为不够,难道就不能靠脑子?是不是你脑袋让驴屁股夹过?所以只能跟人家比拳头了?”
李青石道:“你脑袋才让驴屁股夹过,好,咱们就去京城!真以为我不敢去?”他说的气势十足,何清流却看出他还是有些犹豫,说道:“不急不急,现在可不能去,我得先回家一趟,上次阴沟里翻船,我爷爷指不定气成啥样,若不回去一趟,我怕他直接到老君山找人,要是让师祖知道了,那可就万事休矣。正好你趁这段时间再给自己打打气,别到时候还没到京城就吓得手脚发软。”
李青石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家在楚州白水郡吧?离这可不近啊,一来一回不得三个月?我看是你怂了吧?”
何清流道:“本少侠一言九鼎,你放心吧,既说了陪你去,那就一定会陪你去,你不用激我。”顿了顿道:“怎么着?跟我到楚州转转?”
李青石想了想道:“不去了,我有两个朋友在罗浮山学艺,早就打算去看看他们。”
何清流说道:“那也好,嗯,罗浮山是在云州,从这里到云州的路程跟到我家的路程差不多,这样好了,你会过朋友后就往楚州走,我从楚州往云州走,咱们三个月后,也就是六月初九,在云楚两州中间的川州碰头,我记得川州有个紫霞郡,咱们就约在那里好了。”李青石道:“好,那咱们在紫霞郡城城门见?哪个门?”
何清流想了想,忽然得意笑道:“万一咱们都到的早,难道非要等到五月初九才见面?既然行走江湖,就该懂些江湖上的门道。”李青石道:“什么门道?”
何清流道:“自然是留暗号给对方,比如若我到的早,就找家客栈住下,在客栈门旁墙根里刻上一行小字‘何少侠在此’,到时候你看见这记号,就知道我在那客栈里了,若你先到,就你刻字。”
李青石道:“那岂不是不管你到没到,我都要把紫霞郡城所有客栈找一遍?你脑袋是不是让驴屁股夹了,出的什么馊主意?咱们就选个城门,若是到的早,每天午时到那里遛一圈,如果都到的早,自然会碰上。”
何清流撇了撇嘴道:“那有什么意思?咱们就照我的办法来吧,多有趣?再说紫霞郡城里总共就没几家客栈,找上一圈也费不了多大力气。”
李青石怕他又叨叨起来没完,只好答应。
何清流似乎想到什么事,愁眉苦脸说道:“我很担心一件事。”李青石道:“什么?”何清流道:“我怕我这一回去我爷爷会禁我的足,如果那样,一时半会可就出不来了。”忽然想到主意,说道:“若是六月初九我还没到紫霞郡,你就到楚州我家来找我,跟我爷爷说师门有大事要办,我爷爷自然就会放我出来。”李青石道:“好,你在青鱼堂救了我一回,正好我也救你一回。”何清流瞪眼道:“这能一样么?你也太不要脸了吧?就想这么抵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李青石道:“跟你混在一块,想要脸都难啊……”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如此又同行四五日,终于分手,一个往东南去云州,一个往西南去楚州。
…………
云州,罗浮山飞云顶。
在一处弟子起居的小院里,一个少女正双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天空发呆,有些闷闷不乐。
一个少年进了院子,看见少女,笑道:“黑丫,又在想石头哥呢?”少女哼了一声,转过脸去,没搭理他。
少年也不在意,走到她身旁坐下,也学她双手托起下巴,望向远处天空,没再说话。
这对少年少女正是狗子跟黑丫,六年过去,李狗子不光长高了一大截,身板也健壮不少,只是皮肤仍旧有些黑,反而因为皮肤黑而被叫做黑丫的少女,便如换了个人般,皮肤白皙胜雪,五官渐渐长开,愈加清秀。
两人沉默坐了一阵,李狗子笑道:“我又开了一处小窍,已经开小窍两百七十四啦!”
黑丫哼了一声道:“有个屁用!又不能下山去找石头哥。”
李狗子也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就你郁闷?我也很郁闷好不好?眼瞅着上山就要满六年,师父忽然下令不让下山游历了,真是点儿背!”
黑丫道:“师父胆子真小,难道怕被那些妖人捉去,就一辈子不让咱们下山了?”
李狗子道:“师父这么做确实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听说那些养妖的人越来越猖狂,抓的武学高手也越来越多,师父下这个命令也是出于无奈。”
黑丫忽然说道:“要不咱们偷偷溜下山去吧。”
李狗子愣了愣,犹豫道:“这不好吧?师父对咱们这么好,他刚下完令咱们就拆他的台,那也太对不住他了。”
黑丫生气道:“那怎么办?难道灭不了那些妖人,咱们就永远不能下山?那可就永远见不到石头哥啦!”
李狗子笑道:“那也不见得。”
黑丫来了精神,说道:“你想到办法了?”
李狗子道:“难道咱们不去找石头哥,石头哥就不能来看咱们?老君观满五年下山游历,算算日子,再过几个月石头哥就该下山了,他下了山,肯定来找咱们。”
黑丫兴奋起来,但立马又有些担忧,说道:“万一老君观也下令不让下山了,那怎么办?”
李狗子愣了愣,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要是石头哥因为来看咱们被那些妖人捉去,你愿不愿意?”
黑丫道:“废话,当然不愿意!”
李狗子道:“那就行了,要是石头哥不能下山,就不会碰到被妖人捉去的危险,他平平安安的,咱们就高兴,要是他来了,咱们也高兴,所以不管他来不来,都是好事,咱们都该高兴。”
黑丫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忽然又说道:“不对不对,石头哥那么厉害,那些妖人怎么能捉住他?”
李狗子一拍脑袋道:“对呀,他们肯定捉不住石头哥!那你就不用不高兴了,安心等着石头哥来吧。”说完咧嘴一笑,无比开心。
黑丫心情转好,也笑起来,无比灿烂。
他们小时候,在白头村,不管上树掏鸟还是下河捉鱼,不管上山打猎还是下地种田,又或者是跟那些孩子们打架,没有一件事能难得倒他们的石头哥,那时在他们眼里,石头哥是无所不能的,是顶厉害的人。
如今虽然已有好几年没见,虽然他们都长大了,但在他们心里,他们的石头哥依旧是顶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