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以前听说书先生说过不少采花大盗的故事,采花大盗作案前踩盘子这种事他知道,但事先往人家院里扔东西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时被勾起了好奇心,急欲知道这采花贼扔的是什么,问道:“后来呢?”
何清流道:“后来我一直守在那户人家外面,一直等到大约三更时分,那贼人果然来了,他也真是胆大,连夜行衣也不穿,白天什么打扮,这时还是什么打扮,只见他纵身一跃,翻进了这户人家的后院,我等了一会,也跟着翻进去。”
李青石道:“你怎么还等一会?去晚了怎么办?”
何清流道:“他哪有那么快?你想,他白天踩盘子只是在人家院外,院里什么情形他肯定不知道,翻进去之后,他总该要时间熟悉一下院中的环境,若我紧跟着翻进去,万一跟他撞个正着,岂不尴尬?”
李青石道:“那有什么尴尬?直接动手把他拿住就是。”
何清流道:“一看你就江湖经验不足,要是他抵死不认,反说我是采花贼,这事能说得清么?”
李青石想了想道:“你说得对,你这经验是跟谁学的?”
何清流道:“以我何少侠的天资,这还用学?自然是无师自通。”
李青石问出这句之后就立马后悔,一听他果然又自吹自擂,不理这茬,说道:“你接着说。”
何清流道:“我翻进院子后,果然已不见了那人踪影,四下一看,原来是个单独小院,北边有三间房,想来是这户人家的姑娘不跟父母同住,自己住在这院子里,这倒方便那采花贼办事,这时看不见那采花贼踪影,多半已经进了屋。我凝神细听,静夜之中,察觉东首屋里有些动静,就悄悄摸过去,躲在窗下,刚躲好,屋里忽然有人说话,这一下可大出我意料之外。”
李青石道:“他发现了你?”何清流道:“这倒没有。”李青石道:“那怎么了?”
何清流道:“我本来以为这户人家的姑娘肯定已经被迷香一类的玩意儿熏得不省人事,如不这样,要是她叫喊起来,那采花贼还能作案么?”李青石道:“对呀。”何清流道:“可我听见那姑娘在屋里说话,竟然没被迷晕。”李青石也觉得意外,问道:“她说什么?”
何清流道:“我听见她说:‘你……你……真要这样么?’那采花贼说:‘我冒这么大险,来都来了,难道再回去?’那姑娘说:‘我……我害怕。’那采花贼说:‘不要怕,你听我话就是。’之后那姑娘唔唔了两声,好像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李青石听得有些紧张,说道:“多半被制住了,怕她喊叫,堵住了嘴。”
何清流道:“当时我也这样想,我见贼人已经开始下手,正要破窗而入,忽然又听见那姑娘说道:‘要不……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那采花贼说道:‘商量什么,你有办法么?’之后那姑娘的嘴好像又被堵住,唔唔作声,呼吸又急促起来。”
李青石道:“那姑娘既然能说话,怎么不大喊大叫,引人来救?”
何清流道:“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明白了,多半那姑娘怕叫喊起来激怒了采花贼,性命不保。”李青石点了点头。
何清流接着说道:“我见事不宜迟,再等恐怕那姑娘清白就保不住了,伸手一推,窗户竟没锁死,当即窜了进去,大叫一声:‘住手!’那采花贼显然也在提防有人会来,他本来正压在那姑娘身上,我刚在屋里站定,他也已经弹了起来,跟我面对着面,当时我背对着窗户,他看不清我脸,但月光照在他脸上,我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满面惊慌,六神无主,那姑娘啊的一声,拿被子蒙住了脸不敢露面。”
李青石道:“然后你们动起了手?你打得过他么?”何清流道:“没动手。”李青石愣了愣,问道:“那采花贼束手就擒了?”何清流道:“算是吧。”李青石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
何清流道:“你听我说完不就知道了?”接着说道:“那人初时惊惶,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说道:‘既然被撞见了,叫你们老爷来吧,随他怎么处置。’他这么说,显然把我当成了这户人家的下人,我心想,就算被人撞见,他怎么不动手反抗?莫非知道这户人家武功好手多,一定逃不了?这倒也光棍的很。说道:‘你这人敢作敢当,倒也算是条汉子。’我刚说完这句,那躲在被子里的姑娘忽然‘咦’了一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问道:‘你是谁?’”说到这里,忽然问李青石:“要是你你怎么说?”
李青石想了想道:“江湖上的好汉做好事可不是图人家感恩报答,除非人家追问,否则还是不通报姓名吧?”见何清流摇头叹息一声,问道:“你告诉人家姓名了?”
何清流道:“我通报姓名可不是为了自己,我做的这也算件光彩事吧?我把姓名来历说给人家知道,也算给师门增光不是?”
李青石道:“你这么说也对,后来怎样,把那采花贼送去官府了?”
何清流道:“送个屁的官府!官府把我抓走了!”李青石奇道:“官府抓你干什么?”何清流道:“他们说我是采花贼。”
李青石更加奇怪,说道:“怎么你成了采花贼?”忽然睁大了眼,说道:“你不会见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又衣衫不整……”
何清流打断他道:“放屁放屁!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么?”李青石吁了口气,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何清流又接着说道:“那姑娘问我:‘你是谁?’我为了给师门增光,昂然说道:‘在下何清流,师从老君观。’这时大概外边已听见了动静,有几个护院来到屋里,没过多久这家主人也来了,是个做官的,冷着脸问:‘怎么回事?’我正要说话,那姑娘忽然指着我说道:‘爹,这人三更半夜来到我房里,意图不轨,幸亏云大哥出手相救,你快把他抓起来。’那主人朝我看了两眼,又朝那采花贼看了两眼,最后朝他女儿看了两眼,最后怒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李青石见他讲到这里不讲了,问道:“后来呢?”何清流道:“后来我就被抓起来了啊。”李青石道:“他们怎么不把事弄清楚就胡乱抓人?”
何清流叹了口气道:“还弄个屁的清楚,操他姥姥的,后来我倒是弄清楚了,原来那人不是采花贼,他跟那娘们本来就是相好,只不过他家是开镖局的,那娘们的爹是做官的,看不上他们家,所以不同意这门婚事,这对狗男女就想把生米做成熟饭,他妈的,那娘们的爹也不是个东西,为了保住自家颜面,把老子送去坐了好几个月的牢!”
李青石哈哈大笑,落井下石道:“你这算得上正儿八经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笑了一阵,问道:“怎么真去乖乖坐牢了?你不是鸿蒙境大高手么,想跑有人拦得住?”
何清流哭丧着脸道:“我倒是想跑,他姥姥的,那不是之前跟人家自报过姓名了么?我跑了不要紧,万一他们去找老君山麻烦,师祖不得弄死我?”李青石道:“那你后来怎么出来的?”
何清流道:“后来我跟狱卒大哥混熟了,托他给我爹送了封信,我爹找了人这才把我放了。”
李青石听他说过,他祖父曾经在朝廷里做过大官,虽然已经辞官回乡,想必关系还在,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这趟下山啥也没干,就走了趟南疆,蹲了回大狱呀?”
何清流唉声叹气道:“本来想回家瞧瞧的,出了这事,我爹肯定告诉我爷爷了,就我爷爷那脾气,我哪还敢回去?好在后来混进青鱼堂玩了玩,否则真憋屈死了。”
李青石听他说起青鱼堂,问道:“青鱼堂吞并青州大小帮派,到底想做什么?”
何清流道:“自然是想做青州江湖的老大,说起来这青鱼堂倒真有几分实力,鸿蒙境好手竟有十个以上,不过也就是在寻常门派里不可小觑,要是跟三山五岳十二洞天比起来,那可就不值一提了。江湖上这种帮派的厮杀吞并数不胜数,也不用放在心上。”看了李青石一眼,说道:“我本来打算再混些时日就回老君山与你相会,没想到在青鱼堂碰上了,算起来你下山的日子还没到,怎么提前出来了?”
李青石道:“你不问我都忘了,以后可别让别人知道我是谁,也别说你认识我。”
何清流愣了愣,说道:“你这是闹什么花样?”
李青石把老君山上发生的事对何清流说了。
何清流满脸不可思议,围着李青石转了好几圈,然后愤愤不平道:“我说小石头,这也太不公平了!你的命凭什么就这么好?先是做了老君观师祖,如今又成了皇孙,以后莫不是要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