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福殿里,柳遗阳跟李青石说着话,虽然没从李青石嘴里问出东西,但他似乎也不在意,仍旧问东问西,李青石只好随口应付,他本来只想到罗浮山来看看狗子跟黑丫,没想过要惊动旁人,谁知事与愿违,心里很有些无奈。柳遗阳见他对老君观的事一问三不知,一时也看不出他深浅,不知道他是不说,还是真不知道。
忽然有两个人冲进大殿,嘴里叫着:“石头哥,石头哥!”却是李狗子跟黑丫到了。
黑丫当先冲进殿来,见柳遗阳也在,吐了吐舌头,行礼道:“师父。”如果在平时,她这么大呼小叫,柳遗阳一定会板起脸训斥几句,但这时却只是微笑点了点头。李狗子也向柳遗阳行了一礼,随后看向李青石,以前老盼着石头哥来,满肚子话要对他说,这时见了面,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咧着嘴傻笑。黑丫开心说道:“石头哥果然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李青石在他们刚跑进殿时就站起身来,等他们向柳遗阳行了礼,走到他们跟前,先朝李狗子胸口捶了一拳,笑道:“长高不少,身板也结实啦。”又像以前那样摸了摸黑丫脑袋,说道:“黑丫也成大姑娘啦!哈哈,变白了,以后不能再叫黑丫了。”笑得高兴极了。
在白头村,除了老刘,就只有这两个人肯跟他亲近,虽然隔了好几年不见,心里却没有一点生分,有的只是喜悦与激动。
李狗子道:“石头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我跟黑丫说,她还不信。”
黑丫道:“我哪不信啦?我那只不过是有点担心。”
李青石见他们两个这样拌嘴,恍惚间只觉又回了白头村,他在田里忙活,他们两个坐在地头田垄上说着话。张了张嘴,想问:“你们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挨欺负?”瞥眼看见柳遗阳还坐在那里,这句话就不大好问,心想,他坐在这,我们说话可不大方便,他是罗浮山掌门山主,人情世故一定通透的很,在这里装傻不肯回避,想做什么?
柳遗阳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待在这里碍眼,笑吟吟看着久别重逢的三人。
李狗子道:“石头哥,你在老君观咋样?没受苦吧?”李青石道:“当然没有,老君观里好得很,有机会带你们去看看。”
柳遗阳忽然说道:“后福,你怎么提着剑就过来了?方才是在练剑么?”
李狗子说道:“是,我听说石头哥来了,高兴地什么都忘了。”
柳遗阳笑道:“你们跟李小仙师是好朋友,怎么从来没跟师父说过?要不是李小仙师到访,我还不知道呢。”
李狗子摸了摸后脑勺,咧嘴道:“师父没问过,我也就没说,要是说了,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柳遗阳道:“什么自讨苦吃?”
李狗子道:“我要说了,师父肯定会说:‘你们是从小一起玩的,人家现在名扬天下,你也要好好用功才是’,到时候你老人家肯定对我更加严格,我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柳遗阳愣了愣,笑骂道:“你这小子,倒挺明白为师的脾气呀。”
李狗子道:“师父这脾气不光是我,咱们罗浮宫里好多弟子都知道,就拿王元甲来说,他就肯定也知道,否则他也跟石头哥认识,怎么不跟师父说?”
柳遗阳道:“你们不把心思用在修行上,尽琢磨我做什么,这些日子也没考较过你,是不是偷懒了?正好李小仙师来了,机会难得,你请他指点一番,那可受益无穷。”
李青石朝他看了一眼,心想,当初在老君山上他们就想摸我的底,这时候又来,看来清流说的没错,十二洞天暗地里在跟老君山较劲,要是狗子听了他的,我跟不跟狗子比?
李狗子说道:“还是……还是不用了吧。”
柳遗阳皱了皱眉道:“怎么?”
李狗子道:“刀剑无眼,万一大家受了伤,可不大好。”
柳遗阳笑道:“很好,我还以为是你心里怯了,原来在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李小仙师何等人物,你这点修为怎么能伤的了他,只要你不怕受伤就是。”
黑丫气呼呼道:“师父说得对,狗子哥,你怕受伤就说你怕受伤,怎么说得好像你能打得过石头哥似的。”
李狗子道:“谁说我怕受伤?不过也对,我肯定不是石头哥对手,那我就跟石头哥比比?”
黑丫道:“一定要比,让石头哥教训教训你,省得你老成天说什么今天开了一处小窍,明天又开了一处小窍,跟我臭显摆!”
柳遗阳对李青石道:“李小仙师,你肯赐教么?”
李青石笑道:“什么赐教不赐教,那我就跟狗子比划比划,要是输了,你们别笑话我。”
几个人来到殿外,看见远处围了不少罗浮宫弟子。这些罗浮宫弟子听说老君观李小仙师来了山上,都想看看这位李小仙师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柳遗阳管理罗浮宫素来十分严厉,他们不敢凑得太近,这时看见柳遗阳出来,怕被训斥,都往后退了退,却又舍不得离开。
柳遗阳心想,让他们在旁观战也好,老君观名声太大,他们里边有不少觉得自己比不上老君观弟子,若是后福赢了,正好去去他们对老君观的敬畏之心,若是后福输了,也能以此为由,激励他们好好用功。想到这里,朝那些罗浮宫弟子招了招手,说道:“李小仙师要指导后福武功,你们也过来看看。”
众弟子大喜,纷纷凑到前面来,人群中传来议论声:“这就是李小仙师?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呀。”这是男弟子在说话。
“哇,李小仙师原来生的这么好看,可把咱们那些师兄弟们都比下去啦。”这是女弟子在说话。
“好看有什么用?咱们武道中人看的是武学修为,遇到敌人,难道人家见你生的好看就放过你?”这是男弟子在愤愤不平。
“怎么,莫非你觉得你修为能高过李小仙师?那就上去比试比试啊,躲在后边说什么风凉话。”这是女弟子在反唇相讥。
李青石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人当猴一样围观的场面,神态自然,落在那些女弟子眼里,当然又是一种常人没有的镇定从容。
这时有几个罗浮宫的师长听到消息过来,朝柳遗阳点了点头,站到众弟子前面。人群中的议论声慢慢小下去。
柳遗阳指着那几人对李青石道:“这是我几位师兄弟。”
李青石的江湖辈分虽然很高,但毕竟是个十八九的少年,柳遗阳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从之前在明福殿里不住发问,到现在让李狗子跟他比试,显然没有多少恭敬,若换了老君观六个老道中任何一个人来,他绝不敢这样,介绍罗浮宫的各位师长也绝不会这样敷衍。
李青石对他这态度看的明白,也就随意抱了抱拳,算是跟那几位罗浮宫师长见了礼。忽然看见人群里有个少年咬牙切齿满脸嫉妒,模样瞧着很熟,一愣神间已认出来,朝他走了几步,说道:“王元甲?咱们可好久不见啦。”
他这么一说,罗浮宫弟子们一片哗然。
“怎么?王师弟跟李小仙师认识么?”
“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王师弟自从来了罗浮宫,还从没下过山,莫非是之前就认识了?”
“看李小仙师模样,他们好像很熟啊,王师弟居然有这么好的机缘,能跟李小仙师成为朋友。”
议论声中带着惊奇,意外,更多的还是羡慕。
王元甲听见众人的议论,心里竟隐隐有些自豪。他走出人群说道:“李……李青石,你……你好。”
以江湖辈分论,他现在算是李青石的晚辈,但在白头村,他欺负李青石是欺负惯了的,要他以晚辈身份说话那是万万拉不下脸,只是这么多年,李青石在老君观里受人尊敬,不知不觉中身上已有了做长辈的威严与气质,王元甲直呼他名字时,心中竟有些压力与胆怯,说起话来变得磕磕巴巴。
李青石冲他一笑,忽然转身对柳遗阳道:“柳掌门,不如我跟王元甲切磋切磋?我们从小就打惯的,好几年没过招,手还真有些痒痒。”
众弟子又纷纷议论起来:“王师弟能与李小仙师过招,这机会可难得。”
“你没听见李小仙师说,他们以前就经常切磋?”
“以前李小仙师还没入老君观,现在可不同啦,老君观师祖能随意与人切磋么?”
柳遗阳朝王元甲看了一眼,心想,他修为远不如后福,若是由他下场,不一定能试出这小子的成色,那这个机会可就浪费了。
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王元甲瑟瑟缩缩道:“我……我不跟你打。”他心里想,你开什么玩笑,在白头村我就打不过你,如今你做了老君观师祖,指不定学了什么厉害武功,我就更打不过你了,你想趁这机会报当年被我们围殴痛揍的仇,我才不上你当。
众弟子听他语音颤抖,显然十分害怕,有这样的怂包同门,罗浮宫的脸可丢尽了,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太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