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这突兀的一刀把所有人都惊住了,那些饥民呆愣愣看着他,实在想不到这少年哪里来的这天大胆子,那孙大人跟一众衙役也都满脸震惊,更想不到这少年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那刚死了丈夫的小妇人已经吓得停住哭泣,她刚才求李青石帮她,其实有点病急乱投医,只是想多些人求郡守大人,说不定他就不再拿自己丈夫的尸首示众,能让他入土为安,万万没想到李青石会杀官,杀害她丈夫的凶手伏诛,她虽觉得十分快慰,却又开始为李青石担心。
她第一个回过神来,猛地一推李青石,急道:“你快跑,快跑!”李青石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仍旧稳稳站在原地。
那孙大人第二个回过神来,他再也遮掩不住心里的怒气,全都显在脸上,把“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抛到九霄云外,指着李青石喝道:“好贼子!你杀官造反,本官今日定不饶你!”向一众衙役命令道:“给我拿住了他!”
他是个文官,不懂武功,也一向都瞧不起这些练武的莽夫,他看出李青石身手不错,也看出那衙役首领打不过他,但在他看来,一个人打不过,那就几个人一起上,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自己这边这么多人,难道还制不住他一个人?
一众衙役却都深知李青石的厉害,他们实在不想跟这少年动手,只是大人下了令,又不能不听,只好一步一步往李青石那边蹭。
李青石盯着那位孙大人,咧了咧嘴道:“狗日的,就算你肯饶了老子,老子也他娘的不肯饶你。”
在这凤阳郡里,什么人敢跟他孙福寿这么说话?再过些日子,不光是凤阳郡,整个蜀州都不会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因为他马上就要高升为蜀州州牧!
他就要成为一州之牧!
他忌惮的只有那些混迹官场的老油子,像这些只会动粗的武夫还不够资格叫他放在心上,就拿那些衙役来说,他孙福寿一个都打不过,只是用得着动手么?想要他们的命,他只需要说一句话就够了。
想要眼前这个小畜生的命,也只是一句话而已,然而这小畜生的命捏在自己手里头,他竟然还敢对自己口出不敬之语,他忍不住怒极而笑,随即又觉得跟这样的蠢人生气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于是脸上又变得云淡风轻,对那些衙役们训斥道:“一个个的磨蹭什么?要是叫这反贼跑了,你们谁都别想脱了干系!”
他看见李青石大咧咧站在那,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心里忍不住又恼怒起来,心想,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一会有你哭得时候!又想,刚才本官答应让他做亲随,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都不知道抓住,显然是个蠢材,这种蠢材不知道害怕也在情理之中,一会死到临头再来求我,那可就黄花菜都凉了。
那妇人见衙役们越来越近,急的又去推李青石,说道:“你快跑,跑呀!”
孙大人道:“大胆刁妇!你竟敢跟反贼沆瀣一气,待会将你扒光了与你丈夫一起示众!”
其实李青石在杀那衙役首领之前确实有些犹豫,但现在既然已经出手杀人,心里便宁定下来,杀一个是杀,杀一窝也是杀,怕个鸟?他看着这位郡守大人,实在想不通到了这时候他为什么还这么嚣张,难道他没看出来自己是个大高手么?凭眼前这几个货色就想把自己擒住,显然是个蠢材,这种蠢材也能做官?难怪老百姓的日子这么不好过。
李青石胡思乱想的功夫,一众衙役已走到他跟前,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其实是想给这些衙役们一个机会,假如他们有人害怕逃跑,他不会追,但既然这些人心里存着侥幸,以为还能凭着官府的名头一往无前,那就别再回头了。
李青石提起长刀信手一挥,围在他身周的一众衙役立时僵立在原地,随即先后栽倒,脖颈里喷出血来。
这些衙役平日里仗着官家身份作威作福,从来没人敢跟他们放对,所以也就不需要有多高明的武功,大多只会些三脚猫的把式,有些甚至只有些蛮力,怎么能挡得住鸿蒙境挥出的一刀?
一众饥民此时眼睛瞪得更大,本来就因为饥饿而发白的脸色吓得更加苍白,有些心眼儿多的在想,我见了他杀官,他会不会杀了我灭口?
那孙大人一生之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不论是谁,这么做都无异于找死,不光是找死,还要被诛连九族,他一时忘了自己处境,惊怒之下浑身发抖道:“你……你……本官要将你凌迟!本官要诛你九族!”
李青石提着长刀走到他跟前,拿刀拍了拍他那张愤怒的脸道:“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嚣张,你脑袋是不是让驴屁股夹过?朝廷里的官儿要都是你这样的,我看离亡国也不远了。”
孙大人指着他鼻子道:“你……你放肆!”说出这句话后才忽然想到自己处境,但他身为一郡郡守,岂能不顾尊严向这种江湖莽夫低头?他压下心中恐惧,梗起脖子道:“有胆就将本官杀了,朝廷一定大索天下,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到时候你的兄弟姐妹,父母长辈都要因你丧命!动手吧!”
李青石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种狗官居然不怕死,然后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因为他顺着这位孙大人的话想到,兄弟姐妹自己是没有的,至于父母长辈……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把那人杀掉?
李青石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的念头,一刀捅穿了这位郡守大人的大腿,避开了要害。
郡守孙大人嗷的一声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同时也让他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怖,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与尊严,求道:“少……少侠饶命,只要你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钱……我有钱,你要多少都行,还有女人,这凤阳郡你看上哪个只要跟我说一声,不,这整个蜀州不管你看上哪个女人,我都能给你……对了,我马上就要升任蜀州州牧,到时少侠若想做官,我也能给你,郡守怎么样?只要你不杀我……”
李青石道:“我还以为你是个硬骨头,原来是装的,也对,像你这种人,怎么会不怕死?不对不对,你在蒙我,像你这种脑袋让驴屁股夹过的人,还能升官?”
原本一脸威严的孙大人这时赔着笑脸道:“本官……不,小的打点的好,再加上最近蜀州遭灾,各郡都饿死了不少人,小的灵机一动,把本郡饿死的都谎报成得了怪病,小的又施粥济民,就把其他郡比下去啦,现任蜀州州牧治州不利,最近就要被撤职,到时候小的就会走马上任,少侠若想做官,也就是小的一句话的事。”在这生死关头,他已经把李青石当成自己上司,把跟上司对答时卑躬屈膝的劲头都拿了出来。
李青石道:“你做官以来贪了多少钱?”
孙大人道:“原来少侠想要钱,这个好说,一百万两够不够?”
李青石道:“你肯给我一百万两,那么你贪的就绝不止一百万两。”
孙大人道:“两百万两!少侠,小的能孝敬您两百万两!”
李青石道:“有没有干过逼良为娼那些缺德事?”
孙大人察言观色,说道:“这个小的没做过。”
李青石提了提长刀道:“真没做过?糊弄傻子呢?”
孙大人嗫嚅道:“小的看上哪个女人,顶多跟她结一夜的露水姻缘,可从来没做过欺男霸女的事。”他看了李青石一眼,试探道:“少侠若喜欢女人,也……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青石毫无征兆出刀,将他另一条腿捅穿,怒道:“老子杀了你们官府这么多人,朝廷能放过我?你这是在花言巧语糊弄老子,以为老子不知道?”
孙大人又是一声惨嚎,心想,倘若老子逃得性命,一定将你这杂种千刀万剐。忍痛说道:“只要小的不说,谁能知道少侠杀过官府的人?”忽然想起什么,冲一众饥民恶狠狠道:“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了么?”
他积威已久,即便现在这副惨状,饥民们也不敢怎样,唯唯诺诺道:“是,是。”
孙大人挤出一个笑脸道:“少侠若还不放心,就把这些人都杀了,到时候小的就说这些人连带这几个衙役都是得了怪病而死,朝廷不会追究的。”
李青石摇头道:“我对他们很放心,只是对你不大放心。”
孙大人忙道:“小的可以发誓,绝不透露半句。”
李青石道:“你坏事做绝,要是信因果报应那才见了鬼,就算发誓也不大保险,你既然是做官的,应该会写字吧?”
孙大人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点头道:“小的自然识字。”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白光闪了两闪,然后孙大人歇斯底里一声大叫,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两只手已齐腕而断。
李青石道:“我怕你把今天的事写给人家看,只好断了你双手。”然后又把长刀伸进他嘴里一通乱搅,满意说道:“这下就不怕你跟别人说了。”
孙大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心里只想,老子一定要杀了你,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李青石头一回用这种手段折磨一个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想想这狗官做的恶事,便又坦然起来,他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大保险,要是让你活着,我就得成天提心吊胆,所以对不住了。”
孙大人双眼蓦地睁大,满脸恐惧,口中荷荷做声,然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刀插入自己心脏,随后声音越来越弱,直至眼中没有一点神采。
李青石见他气绝,拍了拍手,回过身来。
一众饥民见他回身,不约而同后退一步,神情恐惧。
那小妇人却怔怔望着李青石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不是嫁给相公这种读书人,而是嫁给他……他这样的人,日子会不会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