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玕到达望春城的当夜就有人跟他碰过头,不过只是把这次伏击的安排告诉他,说是先送他一场大胜,至于之后怎么安排,对方没说,因为是第一次碰面,莫仁玕也没多问。
当时接头的人说得非常肯定,这将是歼灭造反军五万兵力的大胜,而需要他做的很简单,只要把调集到的兵力埋伏在道路两侧,等敌人进入伏击范围,直接杀出去就行了,听他的口气,似乎造反军的战力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那个人哪里来的底气,因为他不知道造反军的第一号人物关世充就是他猜测的朝廷安插在造反军里的那个“内应”,只是从今夜的情形看,已经出了纰漏,这让他对以后的“合作”产生顾虑,起码丧失了一些信心,不过他丝毫没有气馁,因为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何况从这场战斗,他看出造反军的战力确实不值一提。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这次瑶州之行,上面没有把整个计划告诉他,看这模样,似乎是想走完一步再告诉他下一步怎么走,这么一来,他就成了被人操控的傀儡,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做掌控全局的人。
看来下次再见到那个接头人时,要试试看能不能多套些话出来,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莫仁玕的目光忽然被吸引到某处,造反军正在砍伐大树用来通过挡在面前的陷坑,在他视线里,一个小卒竟然一刀就砍倒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以一人之力扛起那棵大树,搭在那个巨大的陷坑上。
只不过片刻工夫,他就搭好五座树桥!
造反军里一阵欢呼。
没想到造反军中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而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只是一个普通小卒。
莫仁玕向那边凝视一阵,忽然轻轻勾起嘴角。
这大概就是秋雨心心念念想见到的武道高手吧?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把他活捉过来,带到京都让她看一看,也好了却她一桩心愿。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的视线又转向那片火海,两万人还没有死绝,只是没时间了,冲过树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然后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笔挺身影慢慢融进黑暗里。
一支火箭射向半空。
林子里射出的箭慢慢变少,直到无声无息。
造反军冲进林子里,没有找到一个人。
这一战,莫仁玕未损一兵一卒,歼灭造反军一万五千余人。
何将军脸色阴沉的可怕,出了这个变故,他当然不会再按照原计划搞什么突袭,稍稍整顿队伍后,掉头返回军营。
先前排在后面的三万大兵虽然躲过烈火焚身的惨祸,但亲眼看见那副凄厉景象,忍不住一阵阵后怕,若不是李青石冒死出来劝阻将军,自己这些人恐怕也已经葬身火海。
那两万人里幸存下来的五千余人,听说这么快就将山上的敌人吓退,全仗着李青石以最快速度搭好树桥,这才让他们保住性命,自然对李青石更加感激。
数万道目光落在李青石身上,敬仰,钦佩,感激,热切,这些目光里有太多情绪。
何将军本来打定主意回营后一定要取李青石性命,如今证明李青石的猜测是对的,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心里对李青石也是感激的,要不是他,不说这五万人会不会全都搭在这里,他自己都没把握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保住性命。
今夜他又一次见识到李青石的惊人实力,决定不计前嫌,让他做自己身边的亲兵,当然有提拔栽培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个猛人在身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会多些活命的希望。
他对亲兵吩咐几句,亲兵打马离去,片刻之后,把李青石带了过来。
何将军多少知道一些李青石的脾气,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下不了台的话,被人听见会有损他这个将军的威严,于是挥了挥手,让亲兵们离远些。
他本来骑在马上,这时翻身下来,露出亲近笑脸道:“不错,你很不错!要不是你,那五千兄弟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这份功劳不小,想要什么赏?”
李青石皱了皱眉,说道:“将军要是听我的劝,不光那五千兄弟能活下来,另外那一万五千兄弟也不用死。”
他对何将军很不满意,对自己也很不满意,要是当时再坚持坚持,或者留神听一听树林里的动静,那一万五千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何将军愣了愣,这次竟没有生气,反而干笑两声道:“是我错了。”
李青石有些意外,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兵,他竟然愿意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想了想说道:“我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不肯先派人去探探,我看将军胸有成竹,还以为将军早就探过。”
何将军叹了口气,犹豫半晌,把关世充对他的吩咐说出来。
李青石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关大将军情报有误,还是他故意这么安排?若他故意这么安排,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五万人置于死地?
难道他跟何将军有仇,其实只是想让何将军死?要真是这样,让五万大军做陪葬,代价也太大了些。
他想来想去,觉得关大将军没理由故意做这种安排,那么就只能是他的情报有误了,他看了何将军一眼,说道:“那将军打算怎么办?”
何将军道:“当然要去找关将军理论理论!因为他的命令,不仅损失一万五千兵卒,恐怕我在军中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落下个不会打仗的名声!”他脸色阴沉,十分气愤。
李青石没说话,换了是他,也会去讨个说法。
何将军重新露出亲近笑脸,说道:“我看你是个人才,想不想做我的亲兵?在我身边磨炼一段时日,至少能让你做个万夫长,怎么样?”
经过这次接触,李青石对他观感比以前好了许多,对做他的亲兵没有抵触,只是沈光武他们怎么办?若答应了,以后打起仗来他就不能在他们身边照应,他不放心。
在军中待了这些日子,天天与其他四人吃住在一起,他早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尤其是梁顺。以前霍朝贵与杜云山平日里所作所为他不太喜欢,现在霍朝贵正慢慢改变,杜云山虽然还是老样子,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也会变,以后他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就算是现在,他们死了他也会难过。
他沉默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将军,我只不过会些武功,战阵兵法从没学过,跟我一起的有个人叫沈光武,他熟读兵法,那才是真正的人才,将军要是肯栽培他,以后一定是一员大将。”
何将军见他肯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朋友,显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他更加满意,说道:“你说的沈光武我也已经留意到,确实很有见识,不如这样,你们都到我身边来。”
李青石愣了愣,心想,是不是再跟他提提梁顺他们三个?又觉得这么做有点儿蹬鼻子上脸,想了想道:“能跟在将军身边做事,我很愿意,只是我还有件事没做。”
何将军道:“什么事?”
李青石道:“攻打龙华城时,我们伍长霍朝贵曾救过我一命,我想把这份恩情还了。”
何将军笑道:“好!有恩报恩,是好汉子,那就等你报了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