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流压根就没想过李青石能练会这套“天下无敌剑法”,不是他看不起李青石,而是他认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老君观上下三代,加上下山以后没回来的,一共有好几千弟子都尝试练过这套剑法,结果没一个人能练成。
何清流上老君山前喜欢读书,小小年纪就在家乡一带很有名气,上老君山后开始学武,短短一年多就摸到武道门槛,进入鸿蒙境,可以说不论文武,堪称天资卓绝。
少年人难免会有些自负,所以何清流不信自己都练不会的剑法,这天底下还能有人练会。
再说,不管是师父还是师祖,都说过这套剑法根本就练不通,因为剑招与剑招之间的转接,以人体的骨骼构造,根本就办不到。
除了长得好看,何清流没发现李青石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长臂过膝,比如双耳垂肩,所以他理所当然觉得李青石跟大家一样,这套剑法肯定练不成。
结果,李青石居然把剑招连起来了,看起来似乎还……挺溜?
本来憋着坏等着看李青石笑话,这下可好,笑话没看成,自己反倒把食盒掉在地上,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呆愣样。
虽然震惊的都开始怀疑自己没睡醒,但很快就回过神,见李青石专注练剑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吁了口气。
幸好回神早,威严形象不至于受损。
何清流不动声色捡起食盒,等脸上云淡风轻后,笑呵呵走过去道:“呦呵,练得不错嘛,有我当年五成风采。”
李青石不知道这套剑法的来历,更不知道其中曲折,他只是按照何清流的建议,先认认真真学会每一个招式,然后再把所有剑招连起来练习,直到练得心里烂熟。
所以他按部就班学习剑招,学会记住后就开始串联整套剑法。
然后他就把整套剑法使出来。
在他心里,自然而然。
李青石练完一遍剑法,觉得比一招一式地练爽快多了,出了一身大汗,通体舒泰,酣畅淋漓。
只是,这剑法似乎没啥威力呀?
说书先生可说过,厉害霸道的剑法,使出来会有风雷之声,会有剑气冲斗牛,会有剑芒炽逾烈火。
为啥这套剑法啥都没有?难不成练的不对?
听见何清流说话,李青石这才看见他,接过食盒说道:“我都好了,还麻烦你天天送饭,真不好意思。”
何清流道:“废什么话?不给你送的话,你知道去哪里吃么?”
李青石愣了愣道:“不知道。”
何清流道:“那不就得了?”
李青石道:“你不会告诉我?”
何清流愣住,也对,这小子都好了,为啥还天天给他送饭?让他自己去饭堂吃不就行了?转念想起师父叮嘱,不对不对,要是这样的话,他跟老君观弟子还有啥区别?妈的,差点就让这小子绕进去了,板起脸训斥道:“哪那么多事?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就不知道多练练剑?”表情语气俨然跟他师父杨照古一个模样。
李青石有点纳闷,怕给他添麻烦怎么就成乱七八糟的心思了?懒得搭理他,听他提起练剑,说道:“刚才你是不是看见我练剑了?有没有发现哪里练得不对?”
何清流听他说起这个,有点心虚,说道:“没、没呀,不都夸你练得不错了么?有我当年五、五成风采吧!”
李青石见他脸色有点不太自然,忍不住心中起疑,何叨叨不会是骗我的吧,其实这套剑法根本就没他说的那么厉害?
“何叨叨”是李青石私下给何清流取得绰号,只是这绰号刚取好就听说他是鸿蒙境大高手,没敢当面喊过。脑袋让驴屁股夹了才没事找揍玩?
李青石想了想,说道:“你说这剑法威力很大,为啥我练了一遍一点感觉都没?要不你练一遍给我看看?”
何清流正想坐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哆嗦,一下子摔到椅子里,手掌拍在桌子上,砰地一声。
李青石仔细瞅了瞅他,怎么感觉今天何叨叨心神不宁的?
何清流故意无视李青石的探询目光,心思急忙转了转,借着这一拍佯怒道:“你让我练我就练?那我也忒没面子了!”
李青石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忍辱负重道:“咱都这么熟了,你就帮个忙,让我开开眼瞅瞅鸿蒙境大高手是怎么练剑的,行不?”
何清流翻脸不认人:“谁跟你熟?少跟我套近乎!赶紧吃饭,吃完我立马就得走,还有事呢!”
李青石偷偷撇了撇嘴:“他娘的属狗的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哪惹着他了?”
何清流见李青石埋头吃饭不再说话,又开始觉得有些无聊,说道:“你才练了一遍,能有啥感觉?等练熟了,剑法威力自然就出来了。”
李青石将信将疑。
何清流心想,这剑法刚才看着确实没什么威力,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要不我跟小石头切磋切磋?要是这剑法普普通通,那就能确定是唬人的了,到时候告诉师父跟师祖,也算去了他们一个心结。
想到这里居然有点激动,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试探这套剑法威力的人,他压抑住激动心神,尽量不动声色说道:“那个……要不这样,我就辛苦辛苦,陪你过过招,说不定对你领悟这套剑法有帮助。”
虽然何清流尽量装着不动声色,李青石还是看出他有点兴奋,心里忍不住纳闷,过招就过招,这么兴奋干什么?娘的,难不成憋着劲想揍老子?
对于挨打,李青石当然不喜欢,向来能避就避,但要是避不过去,或者有必要的时候,他从来不怕。
现在就属于“有必要”。虽然何叨叨是鸿蒙境大高手,自己肯定打不过,但是顶多挨顿揍嘛,切磋一下总能多少知道一点这剑法怎么用,比自己一个人闷头傻练强多了。
所以李青石爽快说道:“那就多谢你啦!”
李青石三两口扒完一碗米饭,收好食盒来到院子,何清流找来一柄木剑,剑尖斜斜指地,摆了一个起手式,说道:“来吧。”
李青石看着何清流的飘逸身姿,觉得何叨叨要是不说话,还挺有卖相的,可惜了。
他从何清流身上收回目光,瞅了瞅自己手里的七星宝剑,说道:“要不你也给我找把木剑?”
何清流愣了愣,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难道这小子觉得凭他那把生了锈的破剑,就能欺负自己手里的木剑了?开玩笑么!自己可是鸿蒙境,可是修出元炁的!就算站着让你砍,你能把我这把木剑砍断?他没好气说道:“赶紧的!还有事呢!”
其实李青石话说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了,居然怕在兵刃上占一个鸿蒙境高手的便宜,真是丢人呐。所以他不再说话,起手一剑递了过去。
两人长剑相撞,虽然其中一把是木剑,却也发出清脆金石声。
李青石第一次手持兵刃跟人动手,不知道怎么施展,只好一招一式按着剑谱来。
这套剑法何清流早就练过,每个招式都很熟悉,心里有数的很,他本来就是为试探这套剑法的威力,所以故意引导李青石施展。
李青石一套剑法按部就班使完,何清流觉得平平无奇,果然是唬人的。
李青石见何清流手中木剑不仅没被自己砍断,整个过程都跟哄孩子似的,化解剑招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忍不住有点脸红。
李青石心想,何叨叨对这套剑法显然很熟,不能这么一招一式来了,否则他知道我下招怎么出手,自然知道怎么应对,要不打乱剑招试试?
李青石想到就做,不再按剑谱上的顺序出招。
何清流登时有些手忙脚乱。
怎么回事?这剑还能这么使?第三招怎么直接跳到第二十七招了?这是第四十六招?怎么可能?!
何清流在练这套“天下无敌剑法”时,从第一招转到第二招就练不下去,后来他突发奇想,会不会跳着招式就能连起来?结果试了无数次发现,跳着练的话,更难!
如今眼睁睁看着李青石不仅能随意出招,还他娘的使得行云流水,简直见鬼一样。
何清流狼狈应对,忽然想通这套剑法的厉害之处。
之前李青石按部就班使剑,他能从容应对,是因为他很清楚李青石下招是什么,如果换一个不了解这套剑法的人,绝对想不到李青石下一剑会刺向哪里,因为剑招方位角度的转换,已经超出人类的认知。
就像师父和师祖说的那样,这样的转换,以人体的骨骼构造,根本不可能做到!
何清流手忙脚乱躲过一剑,差点就被斩中,他已经知道这套剑法的威力,打算马上结束这次动手过招,因为再打下去心里真没底呀,要是输个一招半式,颜面何存?
招式上占不到一点便宜,只好硬碰硬,毁了他这把破剑,再赔把好的,想来小石头不会生气,没准还高兴呢。
何清流调动体内元炁,灌注到木剑上,直接朝李青石剑上斩去。
他这灌注元炁的一剑,足以开金裂石。
只要那把破剑一断,脸面就算保住了。
虽然有点无耻,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然后就听“叮”的一声大响。
李青石手中七星宝剑险些脱手,要不是剑尖刺入地上的青石板,肯定就握不住了。
何清流目瞪口呆,没断?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早知道不往下斩了,往上挑多好?往上挑就算断不了,也能挑飞啊!
何清流回过神,毫不犹豫拿木剑去挑李青石手里的剑。
只可惜李青石也很快回神,知道跟鸿蒙境大高手比拼力气是纯粹缺心眼,提剑躲开,不跟他木剑接触了。
然后李青石时刻注意不跟何清流硬碰硬。
何清流越来越狼狈,都快哭了。
几十招以后,李青石手持七星宝剑指住何清流咽喉,因为分寸掌握的不太好,划破了何清流下巴。
何清流笑得跟哭一样,说道:“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剑法威力很大的。”
李青石瞅了瞅何清流渗出血珠的下巴,还好伤不重,说道:“早说了我也换把木剑的。”
何清流愣了愣,跳脚怒道:“你敢瞧不起人?!”
李青石见他这么大反应,想了想整个过程,一开始何叨叨还游刃有余,后来自己不按剑谱来他就立马手忙脚乱,这前后差别有点太大了吧?难道后来是故意让着我?给我点练剑的信心?
李青石想到这里说道:“你别让着我呀,出全力就行,我不怕。”
他的意思是他不怕挨揍,也不怕被打击。
可在何清流听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这小子太嚣张了!
何清流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脑袋嗡嗡的,早忘了保持师兄或者小仙师的形象,叫道:“来来来,咱们再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