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山后山,三清殿左侧配殿。
经过长达三天时间的商讨,关于怎么探查“刘风流在南疆养妖”一事终于敲定。
养妖一事虽然有些证据,但整个事件其实扑朔迷离,几乎没有头绪,照理说这种事只需先派些人去查一查就行,根本商量不出什么东西,事实也是如此,十九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仙人物在这三天里,大多时候在打哈哈,说些废话。
五岳十二洞天的十七位掌门山主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们之所以搭上时间精力亲自来老君山,都存了同样心思,就是想把老君观拖下水,让老君观领头处理此事,如果出了纰漏,就是老君观的过失。
另外还有第二个目的,就是趁这次聚会打探一下各个山头当下的实力,做到心里有数。
王玄一老哥几个对这些心知肚明,自然不想出这个头,但十七个掌门山主众口一词,力推由老君观主事,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捏着鼻子答应。
统领指挥五岳十二洞天十七个门派的门人弟子可不是简单事,所以这次南疆之行的人选需要好好斟酌。
王玄一见事情终于商定,喝了口茶水,陪这些家伙扯皮三天,真他娘的累!
王玄一放下茶杯,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正事商量完,大伙也能稍稍松口气了。”
十七位中老年人面露笑容,心情不错,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剩下就是摸一摸各个山头的底了。
至于怎么摸,想套些话出来恐怕行不通,大家都活了这么大岁数,坐到这个位置,谁比谁傻?就算有人跟你掏心掏肺,敢信么?
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不妨切磋切磋。
一群老头子动手过招有点不太像话,没关系,不是都带着年轻后生么?让他们过过招,再合适不过。
能带到老君山的,肯定是自家最出色的弟子,要不带过来干啥?丢人么?
如果能摸清各山头最出色弟子的成色,那可比了解当下的实力更有价值。
十七个中老年人想到一处去了,正盘算着怎么在老君山多待几天,好让年轻弟子们比武切磋,就听王玄一说道:“诸位要是没什么急事,还请在老君山上多盘桓几日,四月初六,也就是七日之后,贫道代师收徒,想请诸位观礼。”
十七位掌门山主本来就在琢磨想个什么由头在老君山上多赖几天,听见王玄一请他们多留几日,一个个眉开眼笑,等听完王玄一后半句,笑容忽然僵住。
他们互相瞅了瞅,满脸惊讶,一时都忘了说话。
王玄一笑道:“诸位能否赏脸?”
十七个中老年人先后回神,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江湖上百年不遇的盛事,能亲眼目睹,不胜荣幸。”
众人又客套几句,各自散去。
十七位掌门山主出了大殿,心里惊疑不定,老君观观主要代师收徒,要收什么人?若是百年不遇的习武天才,为什么不自己收为弟子?就算代师收徒,最后不还是由他王玄一传授武功,有什么两样?
莫非是藏在深山里修炼多年的老王八,所以才会考虑辈分?这倒有点像呀。
要真是这样,老君观岂不是又多一位高手坐镇?那三山之一的位置,可就坐的更稳了。
这些江湖上的顶尖人物胡乱猜测,满脸凝重。
等众人离去,王玄一对立在一旁的杨照古道:“这事你跟观里的弟子们通报一声,让大家心里有些准备。”
杨照古脸色沉重,点了点头。
他自幼被王玄一带上老君山,对山上的规矩一清二楚,这几十年,谨言慎行,生怕逾矩。
没想到一直遵从的规矩,就这么让师父轻描淡写地破了。
就好像小心翼翼守护了一辈子的珍惜物件,一下子被人打烂。
他有点接受不了。
当他听说李青石跟刘北斗有渊源时,他甚至有些愤怒。
就算李青石是靠天赋资质让老君观破例,他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靠别的?
他不是很清楚刘北斗跟老君观的关系,但在他看来,不管是因为威胁,还是因为情分,师父都不该坏了规矩。
他纠结的只是这些,至于一个毛头小子要成为自己师叔,他反倒没放在心上。
王玄一清楚自己徒弟什么脾性,没解释,也没疏导。
不管是人生路上还是武道一途,都会遇到一时过不去的坎,有些人你可以帮忙托他一把,有些人只能靠他自己。
王玄一无视杨照古那张臭脸,问道:“李青石伤好以后,练没练那本剑谱?”
杨照古点头道:“听清流说他打算先把所有剑招学会,然后再串联整套剑法。”
一旁齐守本愣了愣,说道:“到时候剑招连不起来,学那么多不是白费劲?”
杨照古知道师父和师叔他们一直想看看那套剑法的威力,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本剑谱师父跟师叔都心里有数,连不起来才属正常,我觉得……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
王玄一心想,要是他都练不成,那就肯定是刘老神仙在作弄人了。说道:“先不说这些,照古,你跟清流说一声,代师收徒的事,让他先跟李青石漏些口风,回头我再自己去跟他说。”
杨照古应了一声,见师父没别的吩咐,退出大殿。
齐守本道:“这事既然还没跟那少年提起,怎么就先跟那些掌门山主说了?要是那少年不答应,怎么收场?”
王玄一瞪眼道:“这种好事他能不答应?”
齐守本道:“万一呢?”
王玄一愣住,发狠道:“要是他敢不答应,我就揍到他答应为止。”然后有点心虚道:“为这事揍他,想来刘老神仙不会怪罪吧?”
齐守本长叹一声,出殿去了。要是真动手逼一个毛头小子做老君观师祖,那可就太丢人了。
…………
李青石住的小院里,两个少年正并排站在小屋前面,一动不动。
他们在站桩。
之前李青石一句话引爆何清流,何清流羞怒交迸非要跟李青石再打一场,但提起剑那一刻,他忽然冷静,果断扔掉手里木剑,说道:“比剑输了就是输了,我不跟你耍赖,咱们这回比比拳脚。”
虽然话说的极为豪气,可他心里都快憋屈死了,刚才想了想,那套剑法太过诡异,实在打不过,再输一次就真没脸见人了。
李青石有点懵,不是帮我领悟剑法么,怎么改成拳脚了?而且刚才不是在给我喂招么?怎么成“比剑”了?
李青石莫名其妙朝何清流瞅了好几眼,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一不留神被自己用剑逼住咽喉,下不来台了。
李青石可不知道何清流就算拼尽全力也胜不了他手里的剑,还以为是他刚才太过随意,这才“一不留神输给自己”。
这些天何清流跟他相处,刻意装腔作势,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师兄,得意的很,李青石每次看见他那副蹩脚做派,觉得真幼稚。
这时候见他又因为这个觉得丢脸,更觉得他幼稚了。
你一个鸿蒙境大高手,有必要跟我较这个真么?你根本就没认真打好不好,有什么丢人的!
虽然李青石很想不搭理他,可见他一副憋足了劲要找回脸面的模样,这要是不跟他打,会不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算了算了,不就是挨顿揍么,就当哄小孩了。
没两下李青石就被撂翻在地,何清流很有风度,把他放倒之后立马收手,没拿他出气。
这一场赢得爽快,何清流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李青石瞅着他那股得意劲,忍不住说了一句:“一人赢一场,有啥好得意的。”
何清流登时呆住,平手?这哪行?
摆好姿势嚷嚷着再打一场。
李青石捡起木剑塞到他手里道:“比完拳脚,该比剑了。”刚学会这套剑法,想多练练。
何清流哪肯答应,一本正经道:“拳脚剑法都比过了,咱们再比个别的。”
李青石十分无奈。
何清流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个主意:“要不咱们比比基本功夫,站桩咋样?”
李青石见他没完没了,也来劲了,点头道:“比就比。”
何清流心中大喜,这回稳操胜券,以鸿蒙境站桩,还不是想站多久站多久?他可不知道李青石别的功夫没学过,站桩可是站了好几年。
于是两人从上午站到中午,又从中午站到太阳落山,饭都没吃。
最后何清流捏着鼻子说算平手,明天再比,灰溜溜走了。
李青石瞅着何清流那副吃瘪模样,觉得挺有趣,要不明天跟他比比挨打?
…………
何清流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小子站桩怎么这么猛?失策失策,不行,明天一定得赢他一场。”
王玄一吩咐把“天下无敌剑法”的剑谱交给李青石的时候,他就觉得师祖要把李青石收进老君观了,如今李青石居然真把那套剑法练成,这就更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老君山的规矩,他从来没想过。
等小石头成了老君观弟子,自己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师兄,要是最后弄成平手,颜面何存?
何清流正心不在焉走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道士喊住他:“清流,师父找你呢!”
何清流应了一声,朝杨照古居处走去,差点忘了,小石头练成那套剑法的事得跟师父说说。
进了屋里,杨照古说道:“明天你跟那少年透些口风,你师祖决定把他收进老君观,看看他反应。”
何清流愣了愣,然后有点得意道:“看吧,我早就猜到师祖的心思,师父当时还不信。这下好了,我成了他师兄,以后再教训他就名正言顺了。”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说漏了嘴,缩了缩脖子,师父经常教育他们不要以大欺小,这下又要挨骂了。
果然听见师父没好气道:“你给我老实着吧,还教训人?人不教训你就不错了!”
何清流赔笑道:“是,是,我就开个玩笑,哪能真欺负他?”然后发觉有点不对,什么叫“人不教训你就不错了”?莫非师父知道我比剑输了?梗起脖子说道:“就他那点本事能教训得了我?我让他一只手!”
杨照古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没跟你说完呢!你师祖打算代师收徒。”
何清流一时没转过弯来:“代师收徒?啥,啥意思?”
杨照古叹了口气:“就是以后你得管那少年叫师叔祖,我得管他叫师叔。”
何清流目瞪口呆,然后露出笑脸道:“师父你,你,这,这玩笑能乱开么?”
杨照古又叹了口气,进里屋去了。
何清流这才知道师父没跟他开玩笑,脸上笑脸一下子比哭还难看,冲着里屋哀嚎道:“师父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劝着师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