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当然不会仅凭陈有鹿一句话就信了他,所以让他发誓。
陈有鹿愣了愣,但他十分果决,既然已经在威胁下让了步,那么多让几步也没什么两样,他压下心里种种情绪,面色平淡道:“我发誓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派人杀的,若此言为虚,叫我一事无成,天诛地灭。”
他淡淡扫了李青石一眼,发这个誓他一点顾虑都没有,因为人确实不是他杀的,只是手下教训人时出手重了些。
当初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决定把李狗子和黑丫带到罗浮山,让李青石在白头村没人说话,说不定就挨不住寂寞从村子里出来,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离了白头村肯定会吃苦头,运气差些,说不定还会送命。
如今看来,这狗东西确实从白头村出来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做了老君观师祖。
不过那又怎样,不是照样愚不可及?比如现在,让自己发誓有什么用?
李青石持剑的手稍稍放松,似乎打算收回宝剑,只是片刻间又绷紧,摇了摇头道:“你要发誓你不知道这事。”
他忽然想到,万一是他手下人想讨好他,自作主张杀人,那也得把账算到他头上。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肯定知道。
陈有鹿脸色阴沉,死死盯住李青石,虽然此刻命在别人手里,却透出一股威势。
李青石持剑的手拧了拧,刺入陈有鹿胸口的剑尖随之转了转。
陈有鹿疼的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一步,李青石跟着踏进一步,剑尖仍旧刺在他胸口。
陈有鹿不敢再逞强,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匹夫一怒,愣头青发起狠来什么都不顾,要是真被他刺死,就算有人为自己报仇,有什么用?他深吸口气,咬着牙道:“我发誓,若是我知道这件事,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李青石确认他没在言语上使心眼,收回七星宝剑,心想:“他既然敢发誓,看来真不是他杀了老刘,那到底是什么回事?那么结实一个老头,怎么说死就死了?而且老刘死之前说话古古怪怪,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一样……莫非……老刘有什么隐疾?”
陈有鹿从怀里掏出伤药涂在胸口,撕下一截衣襟裹好,又吞下一颗药丸调理气血,这才松了口气。
他伤的不轻,因为伤口很深,但也不算重,因为没伤及根本。
他冷冷盯着李青石,很想把这狗杂碎斩于剑下,但是因为伤势牵制,他做不到。
所以他在拼命压制心里的怒火和羞辱。
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是被长辈呵护宠爱,被同辈仰慕敬重,一路顺风顺水,何曾受过如此挫折?
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如此卑微的无知蠢物!
这是他平生遭遇的最大耻辱!
就算把眼前这个狗东西生生剁碎,也难以平息他心里的愤怒和屈辱。
让他发狂的是,他此刻已经没有能力战胜这只本来可以任意揉捏的蝼蚁。
所以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从牙缝里说道:“今天你给我的羞辱我记下了,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转身准备离开。
李青石道:“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
陈有鹿霍然转回身,指着他道:“你竟然有胆子伤我,逼我发誓,敢说不是羞辱?”
李青石道:“当初在白头村,我这条腿差点就被你废了,又说我是泥腿子、小野种,这算什么?是不是羞辱?”
陈有鹿嗤笑一声道:“这算什么羞辱?你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卑贱的小人物,以我的身份,打你骂你你该荣幸才是。”
李青石道:“放你娘的屁。”
陈有鹿怒道:“有种再骂一遍?”
李青石道:“操你姥姥。”
陈有鹿喘息越来越重,目眦欲裂,就像择人而噬的猛兽。
李青石道:“怎么?还想再打一架?来来来,我奉陪到底。”
陈有鹿指着他道:“你很好,给我等着!”转身便走。
李青石拦住他道:“别急着走呀,你还没跟我说狗子他们的事呢,你可是答应了的,以你的身份,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陈有鹿停住脚步,忽然盯着李青石大笑起来,要是这狗东西不说,还真忘了这回事。
李青石莫名其妙。
陈有鹿说道:“听说你跟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李青石不知道他要弄什么玄虚,没说话。
陈有鹿道:“放心吧,他们在罗浮山挺好,已经开始学武了。”
李青石将信将疑。
陈有鹿道:“知道为什么吗?”
李青石道:“为什么?”
陈有鹿道:“因为从离开白头村他们就开始骂你,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还说以后学好武功,回去亲手教训你,哦,对了,还说要把你姥姥姥爷的坟给刨了,骂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本公子都不好意思再刁难他们了。”
李青石愣住了。
陈有鹿哈哈大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李青石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在陈有鹿脸上:“操你姥姥!再给老子笑个试试?”
陈有鹿笑声戛然而止,目欲喷火道:“狗东西,找死么?!”
李青石道:“想动手?来来来,谁怂谁是孙子!”
陈有鹿咬牙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杂碎,尽管猖狂,总有你哭的一天!”转身欲走。
李青石转到他跟前拦住去路,理了理衣袖道:“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是老君观师祖,论起江湖辈分,好像比你……大着两辈?所以以后说话客气些。”
不等陈有鹿反应,往林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道:“对了,还有件事,之前你说我学了几个月剑法就想显摆,这句你说错了,刚才那套剑法,我才学了不到半个月。”
说完不再理会陈有鹿,走出林子,皎白月光照在脸上,他咧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狗子跟黑丫不就是骂了我两句,有那么开心么?缺心眼儿!”
林子里,陈有鹿眼神阴沉,他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一定要让这狗杂碎生不如死。
他忘了刚才他还发过一个誓。
如果记起来的话,不知道他是该盼着发过的誓言灵验,还是不灵。
…………
第二天清晨,李青石早早爬起来练剑。
虽然昨天睡得比较晚,但是睡得很踏实,知道狗子跟黑丫没那么死心眼后,他就放心了。
何清流拎着食盒眉飞色舞走进院子,把李青石拉进屋里,伺候他洗脸,然后伺候他吃饭,狗腿十足。
李青石道:“碰上啥高兴事了?”
何清流兴高采烈道:“不是跟你说过这些天各山头的年轻弟子们在比武么?”
李青石道:“说过,怎么了?”
何清流道:“昨天那帮掌门山主又去找观主师祖,说来说去还是想让老君观出来比试,他们说大伙都切磋过了,只差老君山,未免不美,有些遗憾。”撇了撇嘴道:“其实就是想摸摸咱老君观年轻一代的实力,这借口太生硬了。”
李青石点头道:“你不是说老君观不准备掺和这事么?因为这个你还挺不高兴。”
何清流道:“观主又答应啦!”
李青石奇道:“为什么?”
何清流嘿嘿笑道:“师祖说要是不答应,恐怕那帮老头就赖在老君山不肯走了。”
李青石愣了愣,说道:“那看你这模样,你要出手?”
何清流昂首挺胸道:“必须的。”
李青石道:“跟谁打?”
何清流道:“自然是跟那拔了头筹的陈有鹿。”
李青石面色古怪。
何清流看见他神色,不满道:“怎么,觉得我打不过他?别瞧不起人!这些天他们比试我都在旁边观战,虽然那小子果然有两下子,但我估摸着能跟他打成平手。”
见李青石没说话,梗起脖子道:“我比他小着一岁,练武又比他晚了好几年,就算打成平手,也不算给老君观丢脸好不好?”
李青石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不行,要是赢不了这场,就自己割了裤裆里的小鸟吧,反正留着也没啥用。”
何清流愣了愣,小心翼翼道:“这是以师叔祖的身份下命令么?”随即反应过来,抓住重点,一拍桌子恼羞成怒道:“谁说我裤裆里的鸟小?有种掏出来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