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人追捧的“老君丹”里竟然有尿，不知道这事要是叫人知道，还有没有人来老君山求药，虽然老君丹功效确实神妙，但又不是救命神药非吃不可，李青石觉得太恶心了，换做是他，知道真相后肯定不会再吃。
李青石心想，三师兄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太地道吧，总得把真相告诉那些为求一丹一掷千金的香客，吃不吃让他们自己拿主意，这才叫童叟无欺。
不过虽然这么想，李青石没打算说出来，一个是怕惹三师兄不高兴挨揍，主要还是因为这药确实对人有好处，万一说出来没人肯吃了，对老君观和那些香客来说，都是损失。
所以有时候，知道真相还不如被蒙在鼓里。
赵玄宰往丹炉里倒完这最后一味药，把小罐递到李青石跟前：“拿去洗干净。”
李青石忍不住咧了咧嘴，面皮控制不住抽搐了两下，正要小心翼翼托住罐底，赵玄宰把小罐一把塞到他手里，十分不满道：“帮我干点活这么不情愿？早知道就让清流留下帮忙了，那小子虽然聒噪些，帮我干活可乐意得很。”
李青石瞪大眼，实在想不到啊，何叨叨为讨好三师兄，居然这么不要脸？
然后觉得手上有点凉，低头一看，差点就把小罐扔了，只见两滴晶莹剔透的黄色水珠安安静静趴在自己手腕上。
赵玄宰见李青石一脸踩到屎的表情，更不满意了：“清流那小子可是求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告诉他这最紧要的一味药是啥，贫道念着师兄弟情分，没有瞒你，你给我打个下手怎么了？莫非觉得丢身份？”
李青石干笑道：“没、没有，怎么会？”忙托着小罐出去。
赵玄宰叫道：“往前一直走有条山溪，去那里洗。”然后抚着颌下长须大笑起来，笑了两声急忙忍住，生怕李青石听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随即又想起什么，慌里慌张举起抚须的手看了看，是左手，放下心来。
刚才拿罐用的右手。
李青石去到山溪旁清洗小罐，呲牙咧嘴。
洗净小罐往回走，想起三师兄一把年纪却一本正经说自己搞出来的是童子尿，忽然觉得好笑，只是嘴角刚咧开一个弧度，似乎想起什么事，就此僵住，然后急匆匆跑回小屋，叫道：“三师兄，我记得你给我吃过好多丹药，不会就是这老君丹吧？”
赵玄宰正往炉底添柴，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头去，漫不经心道：“给你吃的是疗伤用的中九丸，贫道岂会乱用药？”
李青石松了口气。
赵玄宰添好柴，拍了拍手：“帮我看着炉火，这时候正是关键，要一直保持这个火候，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李青石蹲下身瞅了瞅，说道：“这火候怎么看？”
赵玄宰指着炉底道：“看见炉底这圈火苗没？保持圆圈一直这么大就行。”
李青石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火苗触到炉底，铺散开来，形成一个圆圈，大概有脸盆那么大，点头道：“好。”
赵玄宰拖过一把藤椅，闭着双眼躺在上面，十分悠闲，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李青石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三师兄，清流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赵玄宰道：“那小子说什么了？”
李青石愣了愣，心想，原来我们说话三师兄没听见。说道：“他说外面那口井通着幽冥。”
赵玄宰道：“别听他瞎说，无稽之谈。”
李青石道：“那为什么井里的水那么冷？”
赵玄宰道：“天地造物神奇，井水怪异自然有它的道理，说不定井底有万年玄冰，又说不定住着什么怪兽，咱们修为太浅，无法探查究竟，所以你要勤勉修行，等修为够了，自己去井底瞧瞧，看看有什么古怪。”
李青石想了想道：“听三师兄意思，有人下去过？”
赵玄宰道：“大师兄就下去过，只不过这井太深，以大师兄修为都没办法潜到井底。”
他顿了一顿，有些感慨道：“也不知道这井是哪位前辈大能凿的，听说刘老神仙也下去过，同样没能见到井底模样，当真匪夷所思。”
李青石愣了愣：“刘老神仙是谁？莫非是刘风流？不对不对，听说刘风流很年轻，三师兄怎么会叫他‘刘老神仙’？”
他正要发问，忽然后脑一疼，被一物砸中，回头瞅了瞅，是只鞋子，茫然看了看赵玄宰，不知道他为什么砸自己。
赵玄宰从藤椅里坐直身子，瞪眼道：“你小子搞什么鬼，练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窍都没通？”
李青石脸上一红，垂头丧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太笨了，没天赋。”
赵玄宰愣了愣，又躺回去道：“你也不要着急，慢慢来，武道一途，后发先至的并不是没有，而且会走得更远。”
李青石点了点头。
赵玄宰指着眼前丹炉道：“实在不行就多吃些归元丹，若是你体内杂质太多，吃这丹药有些好处。”
李青石面色大变，正要婉拒，赵玄宰又道：“不过最好还是不吃，靠丹药辅助修行，终究不如自己一步步走过来扎实。”
李青石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
李青石盯着炉火，自己这六位师兄，私底下相处一点都不德高望重，这位三师兄醉心炼丹，虽然私下也会跟其他几位师兄吵吵闹闹，但总体来说，性情有些严谨古板。
李青石犹豫一下，说道：“三师兄，为什么你们对着观里弟子或者对着外人是一个模样，私底下又是一个模样？我总觉得这样有点……有点……”
赵玄宰道：“有点什么？”
李青石犹豫一阵，一咬牙道：“有点虚伪，总觉得你们平日里的沉稳庄重是装出来的。”
赵玄宰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笑了一阵道：“我问你，你在自己屋里能光屁股乱跑，到了外面，还能光屁股乱跑么？”
李青石道：“自然不能，那像什么话？”
赵玄宰道：“那不就得了？”见李青石发愣，又说道：“活在世上，不可能一直自己一个人待着，在不同场合，说话做事当然不一样，要是一直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性子来，恐怕就算别人不觉得你是疯子傻子，也会觉得你缺心眼儿。”
他叹了口气道：“人们都说小孩有赤子之心，在我看来，其实人这一辈子，赤子之心一直都在，世人都说，人越老越像小孩，究其原因，要么就是想通了，要么就是精力不够绷不住了，所以赤子之心就冒出头来，成了老顽童。”
李青石往炉底添了根木柴，琢磨赵玄宰说的这些话，忽然听见丹炉里嗤嗤声大作，抬头一看，炉顶氤氲雾气越来越浓郁，他站起身来，茫然看向赵玄宰。
赵玄宰从藤椅里站起身，走近丹炉仔细听了听，又观察一阵，说道：“糟了，好像是童子尿加多了。”
李青石目瞪口呆。
丹炉里嗤嗤声越来越响，炉顶雾气蒸腾，由于炉盖锁死，所以并未被雾气掀开，只是被撑得一起一落，与炉身撞击，发出咔咔声。
赵玄宰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是要爆？”
话音刚落，炉身啪啪响了几声，李青石叫道：“三师兄小心！”来不及多想，闪身挡在赵玄宰身前，把他头颈按低了些，将他身子尽量遮在自己身后。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大响，丹炉炸开，碎片乱飞。
李青石抬起手臂护住头颅，只是那些碎片飞到他身前时，似乎被一堵无形墙壁挡住，弹射回去。
过了许久，尘埃落地。
李青石道：“三师兄，你没事吧？”
赵玄宰笑呵呵道：“没事。”
李青石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一点伤没有，连衣服都没划破，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肯定是三师兄使了手段。
他悻悻然放开抱住赵玄宰的手臂，满脸通红转过身去，小声嘀咕道：“娘的，真是脑袋让驴屁股夹了，咋就不知道往三师兄后边躲？”
赵玄宰听着少年嘀嘀咕咕，笑脸温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