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港台音乐非常流行,而那首歌是当下最流行的,完全可以通过街道两旁的磁带店来证明,就像张学友的《吻别》,张雨生的《大海》,在专辑推出的时候,几乎每家磁带店都能听到。每天放学回家,唐朝都会在必经的4个磁带店门口分别停留一下,听听磁带店在播放什么人唱的什么歌。遇到自己觉得好听的,就会多停留一下。久而久之,唐朝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听一个女歌手的歌,但他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人家唱的是哪一首歌。
王伯是父亲单位的领导,有一次父亲请他到自己家里吃饭,饭桌上的唐朝很敏感的知道了这位长辈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今天饭桌上的饭菜明显就是过年的水准,甚至比过年时候还要丰盛。正因如此,唐朝不仅没有滴答着口水或者像往常一样狼吞虎咽,反而规规矩矩地细嚼慢咽。每样菜都适当的挑一些,就算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腌菜炒肉,也只是正常的量。
王伯很高兴的表扬了他:“真不错,吃饭有个吃饭的模样,小斌你学着点,不要有好吃的什么都顾不上。”王伯对自己的儿子王斌说道。
唐朝很尴尬,自己平时其实和王伯说的一模一样,只是今天好像要顾及父亲的面子才规矩一点的,而正在猛吃的王斌也鄙视的看了看他。
“您别夸他,也就是今天家里来客人了他才收敛一些,平时也好不到哪去。”唐朝的父亲根本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哈哈,这个才是嘛,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样,来,多吃点,你比我家小斌瘦多了,多吃点。”王伯说完很有眼力的给唐朝添加了一勺腌菜炒肉。王斌比唐朝小2岁,比唐朝矮了半个头,但宽度和厚度差不多要有2个唐朝了。
唐朝很惊讶,自己觉得伪装得很好了,怎么人家一眼就看透了?但真好,自己就喜欢吃这个。抬起眼来看看王斌,这家伙故意挥舞了一下胳膊展示了一下武力。唐朝马上对他给予“钱琳式卫生球眼”还击。
吃完饭,唐朝本着给父母争脸的意志,主动收拾了碗筷,只是正准备洗的时候,被母亲赶走了。
回到饭桌前,看着王伯面前的茶水快没了,就起身拿暖壶给王伯添水。添水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添多少,想着一次多添点王伯就能多喝几口,于是就把王伯的茶杯添得满满的。
“不错!”唐朝心里想,“刚刚满,一滴都不会溢出来。”
王伯看着他把水填满,还一副有点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子,知不知道给客人倒茶不能倒满?这叫茶满欺客!你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唐朝脸都红了,想说什么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像个女孩子一样扭捏的搓着自己的衣角。
王伯阻止了要给自己换杯茶的唐朝父亲,依然笑眯眯的跟唐朝说话:“不要紧的,但是要处罚你,你上初二了吧?听你父亲说你学习不错,这样,既然是倒水倒多了你就背一首和水有关的诗给我听听。”说完后,看见桌子上有一盘炒黄豆。“有水太简单了,还得有豆,来吧!”
唐朝本来撇着嘴要笑,这位伯伯太小儿科了,和水有关的诗,一首?十首都是小场面。但听到有水还要有豆,就有点难度了。
“怎么样?”王伯还是笑眯眯的
唐朝搜刮了一遍自己脑海里面的诗词,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像没有合适的,要不您换个题目?”
“不换,就它了,行不行?不行就说不行,小孩子在长辈面前丢人不算丢。”王伯笑的更厉害了,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旁边的王斌捧着一把黄豆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满脸都是“看别人丢人爽歪歪”的表情,唐朝真想上去给他一拳。
唐朝从小到大没有服过软,被别人欺负得再厉害,内心深处也是抗拒的。别人可以欺负我、嘲笑我甚至揍我,有时候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嘴巴会讨饶,但心里绝对不会屈服。
“您听着。”唐朝非主流思想一下子控制住了他的脑子。“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呵呵,豆子有了,水呢?”
“煮豆嘛,没水拿什么煮?”唐朝同样笑眯眯的看着王伯。
“哈哈哈哈,有意思,我记住这首诗了,小子。”王伯拍了拍唐朝的头。
王伯带着王斌走后,父亲把唐朝叫到了身边。
“你王伯离了婚,但他根本没有时间照顾王斌。今天中午他跟我商量能不能把王斌安排来我们家帮他照顾一段时间。我和你母亲觉得没问题,听听你的意见。”
“没意见,但是那个胖子来家里面我能不能揍他?”
“哈哈,可以,你王伯也说了,小斌来我们家,就交给你了,怎么都行,包括揍他。当然前提是你只要揍得过他。”
唐朝家是平房,唐朝本人独门独户的住在一个差不多10平米的小房子里。里面就一张大床、一张1米5宽的学校同款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还有一盏灯,其他的连个电源都没有。唐朝的屋子有够乱,怎么顺手怎么放。小胖子王斌带着行李和被子枕头就进了他的房间,唐朝正琢磨着要不要收拾收拾一下的时候,发现人家根本不在乎:把自己的行李往床上一扔,把唐朝的被子枕头往外挪了一下,自己的放在靠墙的里面。然后就把自己的行李开始掏东西。唐朝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直视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折腾,干脆选择看不见,坐在书桌前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朝(zhao)哥!”小胖子开口了。
“打住,是chao,吃-奥-朝。”
“好吧,朝(zhao)哥,我睡里面哈。”
“语文不好是怎么的?朝,唐朝的朝。”唐朝有点无奈。
“我爹说你就是叫唐朝(zhao)啊。”小胖子瘪瘪嘴
“我爹说我叫唐朝。”唐朝跟着瘪瘪嘴。
“我听我爹的,我爹不会错的。”小胖子一副孝顺的表情。
“我听我爹的,我爹更不会错的。”唐朝一副你孝顺关我名字什么事的表情。
“好吧,超哥。”
“是朝,第二声不是第一声。”
“朝哥多难听,超哥多好听,说出来也顺嘴。”
“为了你顺嘴我要不要改名唐超?”
“不用吧,我爹说你学习超厉害的,怪不得要叫唐超。”
“跟你说我叫唐朝。”
“超哥,商量个事,我作业好多都不会,你能帮帮我吗?”
唐朝深呼吸了几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准备怎么也要过去揍这个家伙一顿。站起来转过身,看见小胖子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擎天柱!!!!!!!居然是擎天柱!!!!!
唐朝的表情:从愤怒到狰狞再到很狰狞。
小胖子吓到了,赶紧把擎天柱送到唐朝眼前。
唐朝的表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四年级的作业嘛,没问题,包在我头上了。”
自从小胖子住进唐朝家以后,王伯对唐朝比对小胖子还好。举个例子,唐朝父亲一直反对王伯给两个孩子零花钱,认为钱多了没好处。但每次看过两个人闪烁着小星星的眼神后,王伯总是在吃完饭后用各种隐秘的方法给他们零花钱,平时王伯很忙,只有周末才有时间来家里。两个孩子也特别懂事,周五下午5点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等着那辆白色桑塔纳,同样每次晚饭后都会一左一右牵着王伯的手送王伯上车,然后依依不舍的看着桑塔纳离去。最后避开唐朝父亲的眼光,悄悄地摸进街对面的小卖部。在小卖部里面,唐朝每次都“不经意”的了解了小胖子的零花钱数量,再三确认小胖子没有撒谎的天赋后得知王伯给自己的真的比小胖子多。
这是一个周末,王伯带着他两去K市附近一个著名的温泉玩。唐朝和小胖子坐在车后排,驾驶员陈哥和王伯坐在前面。唐朝因为晕车已经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小胖子却还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和陈哥在聊天。聊个屁呀,你没看见我快吐了吗?唐朝很抑郁。
这时候汽车音响里响起一首歌,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旋律。但是歌真的很好听。唐朝感觉自己一下子好多了,很想知道这首歌是叫什么,谁唱的,很想坐起来问问陈哥。但是身体还是出卖了他。坐都坐不起来,自己身体稍微用点力就马上晕得要命。
到达目的地,小胖子艰难地把唐朝半扶半扛的弄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唐朝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小胖子在卫生间用冷水搓了一块毛巾给唐朝敷在头上,顺手把另外一张床上的枕头给唐朝垫上,从暖壶里面倒了大半杯开水放在床头。非常熟练的把唐朝的鞋和袜子脱掉,掀开被子的一角,拉到唐朝的肚子以上盖着。最后轻轻地把唐朝的左手拿起来,隔5秒捏一下唐朝的虎口。
“你们学校教过中医推拿按摩?”唐朝很好奇。
“是啊,还专门教过妇科,我现在就是标准的照顾孕妇的流程。”小胖子跟着唐朝久了,除了学习有了进步,其他的也学了一些。
“不错嘛,看样子照顾过不少妇科了吧,这事得跟你爹汇报一下。”
“超哥有眼力。”小胖子边说边加大了力度,唐朝疼的直瘪嘴。“等你跟我爹汇报后,我爹会告诉你,他就是你说的那些妇科,还真不少。”
唐朝扯掉额头上的毛巾,身体往上坐了坐。
“别捏了,再捏要没知觉了。”小胖子没吭声,只是力道稍微减弱了一些。
“我爹和我妈离婚后,工作又忙,应酬很多。”小胖子轻轻地说,声音很小,唐朝不得不把身体靠近他,竖着耳朵听。
“经常见他喝完酒回家来,陈哥把他扶进家,然后就这么给他弄。我看多了也就学会了,后来都是我给我爹弄。”
“喝醉酒弄的东西你在我这照搬?”
“我看你们情况都差不多啊,不都是晕乎乎没力气头疼想吐什么的。”
“胖子,来我家之前,你都这么照顾你爹的?”
“也就能做这件事了,别的东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好现在我爹不用像以前那样了。”
“听王伯说,以前他是在建筑公司?”
“是啊,我爹之前负责盖房子,那时候经常到处跑工地,我也就跟着到处跑。”
“你经常转学?”
“这倒没有,只是放学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回哪里。经常是陈哥带我去哪儿我就去那儿。”
“怪不得你不认地方,到我家跟回自己家一样。”
“嘿嘿,你的屋子还敢称作猪窝?真正的猪窝我都曾经在旁边睡过。”
“胖子,去问问陈哥,今天车上放的那首歌叫什么?”
“哪首?”
“一个女的唱的。”
“废话,一盘磁带都是女的唱的,我咋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声音很好听,歌曲旋律也不错的那首。”
“你说跟没说一样。”
“你去不去?”
“不去,你让我怎么问陈哥?再说了,你不会自己去问啊?”
“我不舒服啊!还有我跟陈哥不是不熟吗?。哪像你,身体那么好,嘴巴那么甜,到哪儿人家都喜欢你。”
“嘿嘿,这个倒是,我爹就说我胖乎乎的惹人喜欢,没见过人家喜欢瘦里吧唧的。”
“哥哥我很想知道那首歌是什么呀…….唉”
“简单,把磁带拿来不就得了,我这就找陈哥要去。”小胖子屁颠屁颠的往门外走。
“回来,猪脑子啊,咱们现在又没有录音机,拿来也没用,再说,回去还可以听,下车记得跟陈哥要。”
“好咧。”
唐朝第一次觉得有“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感觉,“流浪的小孩”帮自己拿到了《流浪的小孩》,也知道了自己经常流连在磁带店门口听到的这位女歌手叫做伊能静。多好听的名字,多漂亮的人啊。也许,所谓的“情窦初开”对于唐朝而言也就是从所谓的“偶像崇拜”开始的。唐朝开始对女性,特别是漂亮女性有了朦胧的定义:那就是必须是伊能静这样的才叫漂亮,声音像伊能静一样好听的才叫好听。小胖子作为舍友,在每天N次伊能静的歌洗礼下,抱怨地说:“我怎么觉得还是酒井法子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