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桌上的菜虽看似简单,都是家常小菜,但吃起来都味美絕倫。明月觉得吃得太多,不大合礼,来福夾给她,她欲待推辭,老先生笑道:“你想吃便吃,不用学那些虚伪的人,言不由衷,做事随心所欲,否则做人太沒意思了。”
最后,少商明月把所有都吃得干干淨淨,猶未饜足。
饭后,老先生就要缪神医跟他下棋。虽然明月已知老先生的个性古怪,脾气又怪僻无比,但仍大着胆子去问:“老先生,我想问你问题可以吗?”
“可以,你问吧!”
“明天你会否替他们诊治?还是继续停诊呢?”
“小丫头,你真有趣!你又不认识他们,为何常常担心他们呢?”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的心总是好像悬空了一样,不知为何常常都想着这件事。这好像有人说的:心里像有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久久不能平静。?”
“雍弟,你孙女从小就有悲天悯人的心,不知是喜还是祸。”
“你对她过譽了,什么悲天悯人,只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小丫头而矣。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将来她的命运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说着说着,老先生便拉着缪神医入内堂。
明月锲而不舍追到他们前面,拦着他们,说:“老先生,你仍未回答我问题。”
“真的没规矩,失礼,失礼!”缪神医尴尬地拱手陪过不是。
“似乎我不给她一个好好的答案,我们今天不能够安心下棋了。”老先生並沒生气,却笑着说。他低头对着明月说:“好!我就告诉你吧!这两天,我要跟你爷爷好好下棋谈天,不打算开诊。”
“你的意思是说你停诊是因为我们?”
“可以这样说。”
“那……”
第二天清晨,吃个早飯,老先生就叫来福打开大门,把牌子翻到綠色。门外各人看见应诊,都开心雀跃万分。
大家进来都连声道谢:“感谢老先生应诊。”
老先生正襟危坐地坐在前厅中央,严肃地说:“不要多谢我,多谢那个小姑娘。不是她,我也懒得理你们。你们个个都要向她鞠躬道谢,顺道去她那处取签轮候。”
大家望向老先生指着的那位小丫头,有点面熟,不就是昨天刚到的那个小姑娘么?虽然大家都不明白开诊与这小丫头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感谢她,但既然老先生这样说,大家又豈敢逆他的意思,于是大家也不问缘由,分別这个小丫头鞠躬道谢,然后签筒中抽签。面对这么多大人向她道谢,更向她鞠躬,确是第一次,明月亦觉得很尴尬,面红得像西红柿似的。
原来老先生有一个习惯,他不会让所有的人都聚在屋中,所有人都按着签上数字的次序进来看病。抽到第一号是一个小子,其馀的人也知道规矩,自动走出屋外等候。可是,原来看病的不是这个小子,而是他家的少爷。他立即跑出去,与另外兩个小厮扶着一位面色苍白,气若游絲的少年进来。那少年看是患了重病似的。
老先生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便着小厮把他们的少爷扶到椅子上坐着。
未有问症,老先生就为这少年号脉搏,拈着胡子,转头问这少爷:“虽然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但从脉像来看,不像病势沉重之人啊,究竟你有何不适?”
“怎么会呢?我说话连气也提不上来,肚內有东西不停滚动,很不舒服,看来也命不久矣!很难讲清楚,就让他们告诉你吧!”
“你们谁清楚你家少爷的病?是什么时候患上的?有何症状呢?”老先生忙着那小厮们问。
“我知道,我知道,发生事情的时候,我刚巧在旁边。十天前,少爷与友人喝酒玩乐,少爷的友人想戏弄他,趁少爷到茅厕解手时,偷偷在他的酒杯内放了一只小壁虎,欲待他回来,举起酒杯时,吓他一大跳。可是,少爷喝得酒意正浓,一回房间,二话不说,就把整杯酒一口气喝下去,他的友人欲加阻止,也来不及了。于是,少爷就愈发肚子疼,老爷想也许是那只小壁虎在肚中作恶,便是就叫少爷喝下许多酒,希望令小壁虎淹死。想想看,我们也都不是用这个浸酒的方法,对付那些小老鼠,甚至毒蛇的吗?可是,少爷喝了一整天,后来也昏倒了,但不知是醉倒,还是中毒。”
“中毒?谁说他中毒了?”老先生说。
“那是家中的老太太说的,壁虎有毒,不是吗?”其中一个小厮搶着说。
另一小厮担忧地说:“少爷睡了一天一夜,仍头昏脑胀。及后从大夫人口中得知壁虎有毒,更是担心,但大家都说嘗试多观察一下再说。之后數天,少爷不只饭量越来越少,这兩天连走路,说话也没气力了。”
“以你家老爷的习惯,一有小事都会立即找大夫的,为何这次拖了整整十天才诊治?”老先生问。
“唉,全都怪我自己误己误人,误吃壁虎,如果传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见人?但我捱了三天,已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爹三天后已经为我请大夫,但那些庸医苦无对策,帮我看病后,竟说我没大碍,但有趣的事仍替我开药,虽然我都半信半疑,但在没有办法下,只好喝下去。我服用后,不单没有减轻病情,现在肚子却越来越辛苦。”
“哦,原来如此。”老先生点点头。随即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老先生走出来,而来福也跟着他,但手中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出来,对少年说:“你趁热把这碗药喝了吧!”
小厮小心翼翼接过药碗,把药汤吹凉,然后送到少爷口里,让他一口气把药喝掉。少爷一边喝,一边骂药太苦。少爷刚捱完那碗难喝的汤药,来福又递上另一碗。
“又有?这些药令人恶心!”少爷苦着脸说。
“是,共有三碗,不想死的话,无论你觉得这些药有多恶心,你都要把它们一口气喝下去!”老先生说。
那少爷听到此话,头痛得像被天打雷劈似的,差点要气昏,但他没办法,因为他也实在很怕死。
来福端第三碗药出来后,又走进来內堂去,大家都猜想难道还有第四碗药?不消一刻,来福拿出大桶出来,但里面只有黄土和一些水。他出来后,便坐在一旁。
突然,少年脸色由青转红,呕吐大作,小厮们都惊惶失措,来福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把大桶放到少年的跟前,把少爷呕吐物都一一接在桶子里。少爷一輪呕吐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头痛尽消。老先生把一根长长的木棍放进在桶中探索,突然,有一只小壁虎跳到木棍上。
“你看,你之前吞下去的那只壁虎已被你吐出来了,所有的病都好了!”老先生哈哈大笑,随即叫来福递上一杯清水。
少爷喝了一口清水,顿觉神清气爽,病好像一下子好了。
“好了!我好了!”少爷一下子站了起来,滿有力气的,朗声说话了。他又惊又喜,跪在地上,小厮们也跟少爷一样,一起向老先生跪拜,流着热泪地说:“神人,神人啊!你救了本少爷一命,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
随后,少爷递上一大包银两,並说:“知道这小小银两,神医你不放在眼里,从此以后,我就欠你一个大人情,无论你有什么请求,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都会为你办到。”随后,少爷望着如月说:“小丫头,我都会记住你。”
“我不是什么小丫头,我叫明月。”
“明月,我记得了。如你到金家村,记得找我。全村最大的宅园就是我的家。”
来福把他们送出门外后,屋內回复平静。
“老先生,你那些是什么药?竟然可以把壁虎逼出来呢?”如月一脸疑惑。
“那些药很简单,就是用我家后院泥土煲水。”
少商和明月一脸茫然:“泥土煲水竟有如此功效?”
老先生、缪神医和来福顿时哈哈大笑。
“你等等可以试试。”老先生笑说。
“呵呵,月儿,那少年吃了壁虎之后根本没有得病。”缪神医正经地说。
“没病?怎可能!看他进来时的样子,怎会没病?”少商接着问。
“他是被吓病了,小壁虎成了他的心病。他一直感觉小壁虎在他肚子里,所以才整天担惊受怕。”缪神医说。
“但他说睡了一天一夜,仍头昏脑胀!”明月追问。
“喝了一整天酒,怎会不头昏脑胀?”
“但他最近连走路,说话的气力都沒有了!”
“他吓得饭量越来越少,怎会有力气?”
“那他之前吃了药却没有用!”
“你记得我昨天教你的医者三不治吗?”
少商指着那个水桶:“那么,那只壁虎……”
“那只壁虎啊,是我事先把牠埋到黄土里的!”来福笑着回答。
“那老先生,你豈不是又说谎。而且你根本都没有开药给他,怎么可以收他的诊金呢?”明月说。
“我怎么沒开药呢?心病还需心药医,心药也是一种药。”老先生认真地说。
“你不要看轻心病,如果不好好诊治,他这种心病最后真的会取他性命。”缪神医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