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进到内庭,中间的小花圃种满许多不同种类的植物,但与其他庭园不同的是别人的种植的是花朵,而这里却是不同的药材。
那位青衣先生正在花圃中料理植物,虽称老先生,却滿头黑发,沒见皺纹,面有光泽,看起来至多五十左右,比缪神医年轻。他身材甚高,比刚刚开门的那老者高出了一個头。二人站在一起,相映成趣。
“这应该是你的孙女明月吧!而这个就是你家附近的小伙子少,对吗?”老先生打量了二人一眼。
“老先生,你好!”兩人立刻点头回应。
“想不到老先生你连我都知道。”少商有点腼腆地说。
“我们两个老头子有什么可以说,他这个老头最喜欢就是说说家中的事,天聊得很。”老先生哈哈大笑,“你们打算住在这儿多少天?”
“三天吧!如太迟回去,恐怕这个小丫头的娘亲怕担心得要命了。”缪神医把一直背着的大袋递给老先生说:“这些都是我带来的东西。”
“都说了很多遍,你不用带什么过来,那班人常常都送很多东西上来,我和来福,吃又吃不完,用也用不尽。”老先生说。
“他们给的是诊金,我的是人情,当然不同。我知道你不稀罕,你可以不要,但也不要阻止我给你。”缪神医说。
“又知道你会这样说。来福,把这些东西都存好!”老先生一说,来福就把东西都拿进內堂去。
他们一边吃着来福送来的点心,一边谈天。后來,老先生说:“相信你们都很疲累了吧!先入內休息,到晚饭后,大家再出来边用膳边谈天。我先养养神,今晚再与你爷爷下棋。我要把上次输了的一仗赢回来。”
其实,明月一边坐着看着,一边心里面都惦记着门外的那些病人,她见老先生为人和善,性情豪迈,无所不谈,于是大起胆子来问:“老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么?”
“有什么事直说。”
“你知道门外有些病人在等候你吗?我见你空闲着,不如就请他们入来,替他们诊治诊治吧。”
“为什么我有空,就要为他们治病?”
“因为他们需要你啊!”
“谁说他们需要我?外面四周都是大夫,他们不去找,偏偏来烦住我。他们不一定要找我,我也没邀请他们上来。我巴不得他们不来,乐得清静。我搬到深山来,就是想多看青山蓝天,少理凡塵俗事,却被比他们打扰,我还没有动气呢!”
”他们都是特地从山下走那么长的路上来,为的就是请你为他们治病。你知道吗?如果你不给他们诊治,他们就要在外睡一晚啊!”
“我知道。”
“那……”明月猜不到老先生会这样回复,她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想了想又说:“他们说因为你因为占卜说今天不适合诊治,所以就停诊,难道这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那为何他们会这样说?”
“是我作弄他们的。”老先生冷笑。
明月愈来愈糊涂,说:“我弄不清楚,你刚才说不是因为占卜的原因而停诊,但你又跟他们这样说……”
“我说谎。”
“说谎?”明月十分惊讶,她从没听过有一个人,尤其是成人,那么直接,那么大方地承认自己是说谎。
缪神医见场面十分尴尬,於是拉着明月,叫她不要多问,与少商一起进房內休息。少商虽然都充满好奇,但他知道这是不礼貌的,于是便拉着明月说一起进房去。老先生却阻止他们。
“小丫头有不明白,我们就需要说得清楚明白。”老先生对缪神医说:“他们生活於这个俗世,就要明白这有俗世的法则和荒诞,否则就如大家數人似的胡里胡涂的过活。”
老先生回头对明月说:“我不想医治他们,但如果我直说不想,他们就会多追问,想方设法要我诊治他们。但只要我告诉这是与占卜有关,大家就会信服,不再追问,也不敢反对。”老先生见明月边听边点头,好像有所领悟,于是续说:“你知道吗?世人都很愚味,对于他们一些未知道,不明白的事情,他们都心存恐惧。如果你强要以道理说服他们,他们就会跟你吵个不停,沒完沒了;但只要推说是与天道有关,他们就会不敢反对,就算心中有多么不顾,仍会默默承受。”
“你的话似是很对,但又像不对,我不大明白,但我大约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个谎话。”明月皱一皱眉,闭上眼一会,便说:“但我仍不明白为何你有空,仍不肯为他们治病?”
“刚才不是已回答你,那是因为我不想吗?”
明月好像不太满意这答案,仍继续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老先生。老先生唯有再解释:“只要我喜欢,无论那是何许人,患何病,我皆会尽心竭力的医治,甚至可以分文不收。但如我不喜欢,无论如何求我,便是黄金万两堆在面前,或甚把剑放在我颈项上,我也不屑一顾。”
“那你豈不是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又如何?”
“那……”如月一时不懂回答,想起以往爷爷从小对她的教诲,于是搬了出来:“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於七级浮屠!难道这都不对吗?”
老先生望着缪神医,指住他说:“这肯定都是你教他的吧!”缪神医轻轻的点头。
老先生续说:“我没有说你这不对,但这是你爷爷所的做事原则,不是我的。”
明月继续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望着老先生,默不作声,表示不同意,但没法反抗,便如败阵的小狗般无神无气地扁扁咀。
老先生大笑起来,说:“缪弟,你的孙女很有趣啊!哈哈……哈哈……”
缪神医已是这里的常客,就如回另一个家似的。他先带少商和明月到客房去,原来他们的三个房间并排在一起。
“我就在这个房间,少商,左面的是你的。月儿,右面是你的。”
明月的样子仍是呆呆的,于是缪神医安慰她不要多想。
“老爷子,老先生不医他们,那不如你替他们诊症吧!”少商问。
“我不会替他们诊治的。”
“为什么?”
“道不求人,医不叩门。信者医之,不信者不医!”
少商不解:“老爷子,我见你常说医者父母心,难道我们见到有需要而自己有能力救的人也不去救吗?这不像平时的你啊!”
“信者,患者本人意愿强烈,会配合治疗,身体自然恢复快;不信者,内心就暗示这肯定不行,他又怎么能配合治疗呢?别看每次我都去为他们诊治,他们是被动的坐着,其实医患需要配合的。”
明月抢着说:“那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不知道你的医术高明。我们告诉他们,不就成了吗?”
”我有三不治:不信不治,不尊不治,不求不治。正如老先生所说,他们不在附近寻医,千里迢迢爬上山来找他医治,我先不理他们的病是否真的病入膏肓,只有老伯才能医治,还是他们一脸只相信名医,不信其他大夫。这都可见他们只是诚心相信老先生一人的医术,不轻易相信他人,而且他们的病可能都是一些怪病顽疾,但不见得是什么急症,不伤性命,所以我不会,亦不需主动为他们诊治的。”
“爷爷,你没有见过所有病患,怎知道他们是否急症呢?”
“如果那些是急症,他们又怎么可以上山来?无论他们是从山脚那条村上来都要花一天时间才能到达,另外他们既可在外度宿一宵,等候治病,何急之有?”
二人点头,表示明白。
缪神医补上一句:“你们记着: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技术再好,难调不信之人!”
缪神医说完,就入房间了。少商和明月对今天所听的都觉得很新奇,与他们以前所上的有所不同,心里需要慢慢消化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