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实在是感谢你把一切告诉我。这次由我来请客吧!”缪大夫心急如焚,想早点回家想法子。
“你带了我的儿子上山,一去便是七天,一切安好吗?他回来后我们未见过他。”铁手突然转移话题。缪神医也不好意思,自己著实太无礼了,怪自己只顾著自己儿子的事,一听完便嚷着走。的确,自己真的带了别人的儿子上山七天,回来却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他把上山的情况告诉铁手,并且讚赏少商很听话。
突然,铁手轻轻拍拍了神医的膊头,着他不要再说话,然后一个翻身,打开廂房门,偷看有没有人在走廊,当他发现没有人,就放下心头大石,转身把椅子拉近,轻声地说:“以下都是我今天主要想跟你说的,你一字一句小心听!”
缪神医立即明白原来刚刚铁手问他有关儿子的事,其实是想混淆视听,因为他现在是村中“红人”,可能有人会想偷听一下內情,满足个人的好奇心。别人听到这些生活琐事便会无趣地走开。缪神医继续沉默,专注地看著铁手的指示。
“虽然我也不确定这次的事是否和缪大夫有关,但据我做了多年捕快的经验,事情並不是那么简单。缪大夫一进来牢房,就异常惊怕,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所谓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大部分人第一次进入监牢,也是非常害怕,面如死灰的,大有人在,我也是见怪不怪。但过了大半天,他仍是一言不发,这就有点奇怪了。因为一般进来一段时间后,大部分人都会定下心神儿,有些甚至会大喊冤枉,但他一句呼冤也无,就如真的与他有关似的。不知你对自己的儿子认识多少,你猜他这反应正常么?”
缪神医摇摇头,他根本猜不透儿子的心,于是铁手续说:“他一直默不作声。我们与他相熟,已经把丰富的酒菜给他,替他圧惊,但无论我们问他什么,他都总是沈默不语。”
“据你猜想这代表什么呢?”缪神医问。
“这实在不合缪大夫的性格,他一向是快人快语,无所不谈的。这件事虽然事出突然,但按一般常理来看,如果这件事真的跟他完全无关,他必然会好若悬河,也会大呼冤枉。”铁手叹道。
“难道你也觉得李夫人真是被小儿害死的?”
“我当然不会这样下判断。因此我希望你在今晚三更时分,悄悄地到牢房去,那我便可偷偷开门,让你跟了缪大夫好好谈一谈。”
“不是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许探监么?”
“刚才那个答案不是告诉你的,而是告诉门外偷听的那个店小二的。”铁手压低声线:“但你要知道,你一定要好好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到时连神仙也不能打救你了。”
“这会不会连累你的?若太危险,就不要做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害到你。”缪神医面有难色,这次真有違了他一贯尽量不麻烦别人的原则,但为了心宝贝儿子,什么原则都可以放下。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要说我是狱长,可控制全局,其他狱卒哪个不曾经受过你恩惠的。”
“怎可以这样说,我每次都有收你们诊金的。”
“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知道我们薪金微薄,常常都收少了我门诊金,有时我们的诊金连药费也未夠呢!”
缪神医微微点头,默认了。
“你为人正直,这句话也许你听不入耳,但我仍要说。”
“什么?”
“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结果亦改变不了,那事实真相是什么,真是那么重要吗?”
“你意思是?”
“说白了,就是如果缪大夫真的下错药,只要死口不认,便成了,你俩就是我们村用药的权威啊!”
回家的路上,缪神医再三思想铁手的话。他总结是:无论如何,都待今晚跟儿子对谈才算。
缪神医回到家中,大家看到只有繆神医一人独自回来都有点失望,及后见缪神医没有什么说话,大家心中都明白这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用膳时,大家都沉默不语,气氛沉重。作为一家之主,繆神医临离开饭桌前,只抛下一句:“大家放心,我会尽力的。”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句代表无计施的安慰之言,大家心中反而更加不安。缪神医心明如镜,他那会不知,虽然明白各人的想法,但他也无暇去顾虑,因为他最念掛的就在今晚。
二更天,凉风习习,缪神医悄悄离开同济堂,朝县衙步去。因他心急如焚,比约定时间早了许多到了,于是她只好躲在一暗角,默默等候铁手接他。他等待时不禁想起以前在牢中的日子,他拉起手袖,摸摸手上已经淡到差不多看不到的疤痕,感叹著手上的疤痕里可用药让它消失,但心中的伤痕就不能轻易除去。
进到牢中,缪神医嗅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霉濕臭宿,令他心中万般滋味在心头,不足以外人道。离开繁华的京师,隐居简朴的村落,仍躲不开与官场的纷扰,难道这就是命运?
想着想着,自己的儿子就出现在眼前,脸容憔悴,差点认不出来。缪神医心中有數,知道绝不是哪一位狱卒们欺负他,而是儿子真犯了错,但只是不知他错在哪里。
“爹!”缪大夫见到自己的父亲,先是惊喜,然后又转为憂。铁手把牢门打开,让他倆在內谈话。缪神医环顾四周,隔壁的监倉都是空着,心中既佩服,又感谢铁手的细心安排。
缪神医一进牢房,二话不说,立即坐在冰冷的地上,全身亦不禁打了一个冷震,但他也不理了,立即对儿子说:“我儿啊,铁手为我们冒险,可我们不要让人真的陷入危险中,我在这儿多一分时间,他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你不要隐瞒,也不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究竟当天发生什么事,现在告诉我。”
“爹,我害死了李夫人。”
这句说话之前已经无数次在缪神医脑中闪过,但他多么希望这是他无谓的猜想,但当他真的听到这句话时,心中不禁发出悲呜,一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