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可以过来了。”月儿滿有自信的笑着说。
“你真是的,连我也不相信。”黄精有点生气,但当她看到桌子上的样子,就说不出话来:“你……”
桌子上的叶子不是一片一片的排好,而是混乱的,叶子可算是乱七八糟的,月儿说:“老先生,你叫我放在桌子上,没有规定一定要一片一片排好。
“小丫头,聪明!”老先生竟然没有生气,反倒稱赞她。
“谢谢!”月儿微笑,点点头,欣然接受:“我也没有把它完全蓋上,只是露出一点点,不算犯规吧!”
“你叫老先生怎样找出来?你这个鬼灵精……”黄精也看不过眼。
“不碍事的。”来福笑着搖搖头,擺擺手,示意黄精不用再说。
老先生圍着桌子,一面一面看,他先站东面看,看完,从南面看,看罷,站西面看。突然,他怔住了,盯住一块叶子仔细看了看,说:“这块!”
月儿的笑容收了,说:“你,你肯定?不用看其他?还有西面和北面,你还未看清楚,我没有计时的,你可以慢慢看再决定。”
“不用,肯定是这块。”老先生气定神闲,铁定是那一块了。
“这是怎么办到的?”月儿顿时有徹底崩溃的感觉,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安排,老先生一下就破解了,她所有的傲气突然尽散了。
“你认输了吧,小丫头?”老先生问蹲在地上,用手按著头的明月。
“我认输了,我认输了,我彻彻底底的认输了!但我真不明白老先生你是怎么办到的。”月儿头有点发麻的感觉,“难道真的是看叶纹?不对啊!如果要看,也不可能这么快。里面有许多片的叶纹是差不多的,都是我特意挑的,连我自己一下子也分不出来,你至少要分辨分辨啊!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难道你是神仙托世?一定是二郎神,他有三隻眼的。”
来福看到明月的夸张反应,笑得合嘴合不拢。而黄精也对这个结果无法理解,她就一直拿起桌子上的树叶,左拼右拼,看看究竟老先生是如何做到的。
“你不要没完没了的说,你是想自己猜,还是要问我呢?”老先生问。
“当然想问你呢!”明月立时站起来,闭起嘴巴,认真地听。
老先生没有直接回答她,但说:“在你在为我弄游戏的同时,我也准备了游戏给你,先玩玩,再说吧!”
“游戏?在哪?”月儿毕竟是个孩子,当听到有游戏,心中那座山就暂时搬开了。于是,她就跟着到厨房去。
眼前出现五个鸡蛋。
“你刚刚叫我分叶子,那你现在就分鸡蛋吧!”老先生笑着说。
“怎么分?鸡蛋都不是一样吗?”
“真的一样吗?”
“最多有大有小。”月儿想了想。
“只有大小之分?”
“最多……还有重量,这个好像重一点点。”她把两个鸡蛋拿上来,再仔细看,比一比。
“还有吗?”
“还有?啊,它们上面的颜色好像,好像不一样……”月儿把弄两只鸡蛋:“还有上面原来有不同的纹。“
“再仔细看看。”
月儿再用心看:“上面的小气洞也有一些分别。“
她忍不住拿其他几个鸡蛋来比比:“怎么以前没发现呢?真有趣。”
“那么,如果我要你分辨它们,难吗?”
“也不难。”
“不难?要多长时间呢?”
“现在就可以。”月儿有自信地说。
“你不是一开始说它们没分别的吗?为什么不消一会就说可以的呢?”
“因为只要认真看清楚,它们其实有很大分别的。”
“那就是答案了。”老先生微笑着。
月儿明白这个“游戏”的意思,但她还是不大理解:“我明白你是要我专心看,但是你要分的是这么多的数量,又是怎样做到的?“
“那其实是很容易的,我根本不会刻意记住它的颜色,纹理。”
“不记住?反而能认出来,我不明白。”月儿越听越不明白。
“我问你,如果你在一百人,甚至一千人中间,你是否认得你的爹娘?”
“当然,就算一万人中,我也不可能认不出他们吧!”
“那你是否要记着他们的多高,脸型,眼睛大小?然后跟其他人逐一比较?”
“当然不用,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看叶片也是一样的,认识了一个朋友,朋友回到人群中,就能轻易找出来。”
“你把叶片当朋友?”
“傻丫头,重点不是做朋友,是看要学习看整体,不单看小处。”
“那你意思如果我好好练习,将来也可以跟你一样那么厉害?”
“当然,但那不是什么厉害,是基本。”
“基本?”
“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是做大夫诊断的基本功底,没有一样不需要用心,仔细。你知道什么是望闻问切?出至何处吗?”
这可难不到小月儿了,那是她小时候,爷爷要她背的东西:”当然知道,那出于《难经》第六十一难,曰: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经言,以外知之曰圣,以内知之曰神,此之谓也。”
老先生不禁惊叹这小孩的记性,但不想她骄傲,便淡然地说:“对,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其中,第一项就是望。如果你连看清楚的能力也没有,那你就不能称为大夫。你可知近道,如果这做得不好,断错症,分辨不出病人是怎么回事,再好的药吃错了都变成毒药,再好的针技针错反令病情加重。”
“但老先生,望闻问切不是要专门学习,看看书,逐步逐步的修炼吗?我看爷爷都是那样教爹爹的,没见过他这样教的……”
“你爷爷教的是方法,我练的是本能,两个層次,怎可相提並论。”老先生对别人的医术一向嗤之以鼻,本来以为丫头会很惊讶,可他见她竟然没甚么反应,好像不大明白,于是准备转头就走:“你的層次还没到,多说也没用,对牛弹琴。”
明月呆呆地自言自语:“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每次病人没说什么,你还没号脉,就好像已经知道他有什么病。”
“那当然了。”老先生眼睛亮起来,洋洋得意地说:“望闻问切,脉诊是最后一环。你把自己的五感练得越敏感,越能快速判断出病人的问题。如你能准确地掌握各种病症的规律,通过对病人面目、形色、病状的观察,不只可以判断病人的吉凶,甚至可以预见一个人的生死。“
“老先生,谢谢你……”月儿低下头,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对老先生的误解,突然明白老先生一直培养她的苦心,心中突然感动起来,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有淚光。老先生一看,不懂如何招架小女孩的泪水,便说:“废话少说,今天的游戏就到次此为止,我也累了,要小睡片段。“
老先生擺擺手,说:“今天就给你休息一下,什么也不用练了,什么书也不用你背了!收拾好东西就去玩吧!”
没等月儿回应,他便一缕煙似的走了。
月儿转过身来,看到身旁的黄精,便扑上前,拥着她,大哭起来,把这段时间一直憋着的闷气,苦涩都抖出来,一幕幕画面浮现脑海中:被逼离家,困在山上,心中害怕;被家人离弃,失去了爱,孤独无助;面对陌生的人和环境,不敢表露自己的软弱,甚至怕再被驱趕,无处容身。曾经她有寄人篱下,随时被逐的孤独感,但这一刻她才感到许久没感受到的爱,原来老先生一直苦心的教导他,一开始便是为了培养自己而想尽了办法。
月儿心想:尽使家人真的以后不理她,不要她,也不打紧了,因为她还有黄精姐姐,来福伯伯,老先生。这儿,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了!
哭着哭着,竟然累得在黄精怀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