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老先生说见明月已在山上待了大半年了,见她有点纳闷,便答应带她到外面去,顺便採採草药。其实,明月心里很清楚,其实主要原因还不是老先生喜欢她昨晚跟来福学做的一道点心,才答应带她外出的。于是第二天的一大清早,明月就满心欢喜地到门外挂红牌,那毕竟是他上了山后第一次可以离开大屋。
可是,当他们一出到门,就有几个人求老先生留下来,哭着的,捧住银両的……按以往老先生一贯的作风,只要他决定那天不出手,就是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理会。但现在大家也知道他的软肋了,那就是身旁的小妹妹,从这半年开始,无论谁要看病,首先要让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娃娃问诊,号脉,当然这女孩不会开药,但她也会寫笔记,然后给老先生看,大家也说那是老先生的徒弟,但老先生就矢口否认。是否徒弟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是老先生开诊的机会比以前多很多,而且传闻只要求得小妹妹开口,老先生就会心软,改变主意。因此,当她出现,大多数人都会拉住明月,决不轻易放手。于是,兩天了,他们仍是出不了门。
到了第二天黄昏,老先生生气了:“你明天再这样心软,我便不带你外出了。你知道吗?将来你的善良会害到你自己的,就好像……”
来福搶着说:“你骂她也没用,不如明天用秘道走。”
“秘道?这里有秘道?”明月听到十分雀跃,惊讶地问。
老先生斜着眼看来福,沉默不语,来福说:“月儿已是自己人,应该让她知道的。”
“你完全不惊讶,想必一早猜到,甚至知道在那里吧!”老先生斜着眼对黄精说。
“我只找到两条,不知还有多少条。”黄精探问着。
“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可能只有两条,也可能有十条,你自己再找找吧!但我不是警告过你们在屋内不要乱跑乱闯吗?”
“对不起。”黄精脸红了,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的老毛病很难改,多年训练,我理解。”老先生说。
“谢谢!”黄精笑了笑,抬起头说。
“但我不接受。”老先生板着脸。
“明白。”黄精又低下头。
“那就是说这里有许多秘密通道?”明月非常兴奋。
“你也知道这叫秘密,那就不要问,问了也没人答你,你知道了也不可告诉别人。”来福说:“就好像你黄精姐姐知道了也不告诉你一样。”
“黄精姐姐……”明月装可爱的看着她,捉住姐姐的手摇来要摇去。
“不要问我,我再乱说话,就会被人狠狠地踢走了。“黄精苦涩地搖搖头,老先生却微笑点点头。
“你们!”明月气急了。
“不要生气,明天你至少知道一处。”黄精说。
“我没说要走暗道。”老先生说:“明天才算。“
“呀,你们还当我是这里的一份子吗?”明月气急败坏,但大家不理她四散去。
整个晚上,明月紧张到差不多没有睡,直到天亮才入睡。虽然睡不够,但她仍非常精神,期待着那个有趣独特的旅程。
早上,他跟着老先生走进屋后头的一个小屋子中,那小屋子只有茅厕那么大,平时是用来储备杂物的,但原来櫃的后面有一道小门,通过小门,他们要俯低身子才可外出,外面有一大堆高大的杂草,没有一个人。明月回头看,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一道门。
虽然同样都是在山上,但屋外的空气好像更清新,树木更翠绿,乌呜更清脆。
老先生以天和地,日和月,甚至以树叶的面和底作例子来解说阴阳,教导明月学医首要是分辨阴阳。老先生每句话都非常生动,听得明月津津有味。走到中午,他们都累了,到溪边休息。
明月用溪水清洗水果时,突然发现有一个壮汉在树下瑟瑟发抖,那人身旁吓了一跳,但仍大起胆来,上前看看,发现他汗大如豆,抱着肚子,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明月过去把在另一端的老先生请来,那壮汉痛得无法站立,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没有乱吃东西,所吃的都是我带在身上的干糧,前几天也没事,今天突然肚愈来愈疼。”
老先生却气定神闲,完全不紧张,叫他张开手来看看。老先生一看,便说:“你已沒救了,最多只可捱到明天,如果你有亲朋在附近,就快去叫他替你办身后事吧!”
那人听到自己将亡的消息,竟然不害怕,反而仰天大笑,大喊:“人必有一死,但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想我一生多次生死相搏,未尝一懼,奈何我未能战死于沙场中,却丧命于山野內,生未能建功立业,死后却藉藉无名,实在不甘心。”
明月看他如何此悲哀的样子,心中实不好受,就拉着老先生,问他是否真的无救。老先生摇摇头,说要离开。熟知老先生性格的明月看见老先生的反应,便知此人非不可救,只是他不想救而矣。于是,她就替那壮汉懇求老先生。
那名壮汉听到明月和老先生的对话,便知道眼前是一名大夫,他可能就是自己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就忍着痛跪地:“这位大夫,我是否能够有救?如果可以,求您大发慈悲,帮我一把,大恩大德,小人肝脑涂地,定必回报。”
老先生遲疑一会,看了看天,说:“你身上有多少银両?”
壮汉和明月被老先生的话吓了一跳,猜想难道他要足夠钱才肯救人?壮汉也不多想了,就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一分钱也没留,猜不到他衣着简单,身上竟然有五百多両银子。
“你愿意用多少钱去救你的命?”老先生问。
“性命豈可金钱计算,如先生你救我一命,小人愿意把所有的钱都倾囊相赠。”壮汉说。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你先隨我来,看天意为何。你痛得如此厉害,是否能忍痛跟我走就看你的能耐。”
“我们家离这儿甚远,他能否捱到?”明月狐疑。
“不用这么远,百步內便到。”老先生说。
“百步?”两人听到也以为自己听错。
老先生不理会他们,就往前走。明月个子虽小,但她看到那个壮汉痛得寸步难动,也上前扶他一把。
“小姑娘,你心地真好,刚才帮我求大夫,现在又过来扶我。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慢慢走过去,以前多大的刀伤剑击我也受过,这区区小事,哎!”壮汉边说边走:“无论这次,我是生是死,也感谢你。“
“你放心,老先生的本事很大,他既然说出口,他应该有把握的。”明月满有信心的说。
平时简简单单的一百步,这次变得举步维艰。他们跟老先生到一口井旁,老先生把一桶井水递给他,说:“全喝下!”
“喝下?”壮汉以为自己听错。
“对,就这样,把所有喝下!”老先生说:“不信我?”
壮汉猜想是不是刚刚在他们仍未到的时候,大夫已把药掉进水中呢?他便把水一口气喝下。可是,当他喝的时候,他觉得水的味道就如一般的井水,没有什么异样,但既然已喝,就继续相信吧!好不容易才把整桶水喝完,壮汉的肚子已胀鼓鼓了。
老先生看他已把整桶水喝光,于是就将桶在丢进井中,再打了一桶水上来,说:“全喝下!”
“又喝?”壮汉一呆,猜想这个老头是不是戏弄自己。
“要喝,还是要死?不信我?算了。”老先生目无表情地问。
“喝,喝。”壮汉也不多想了,又一口气把水喝下。喝不到半桶,肚子快要爆似的,他说:“我喝不下了。”
“你喝得下,再喝。”老先生仍目无表情。
壮汉叹了一口气,说:“来就来吧!”便再喝,喝得他不只肚胀,头也痛了。
“大夫,我的肚子快要爆了,头也胀了,真的很辛苦,仍要喝吗?”
“得喝!”老先生厅声地说。
壮汉虽然以往许多生死相搏的场面也见过,但这一刻却被大夫的气场吓到,不敢遲疑,把水一直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