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上山的头两个月,明月总会思乡,挂念家人,常常不自觉走出外面看看有没有人上来接她,但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发失望,她本来计算自己的弟弟应该已经出生了,可能有人会来接她,可是日复一日,总是看不到,等不着,渐渐她有已被遗弃的想法。后来,老先生给她每天的功课工作令她忙得不可开交,一时要她背书,一时要她做各种古古怪怪的训练,她连休息的时间也不够,还怎会有闲情逸致去想无谓的事了。尤其是当她跟着来福学做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肴时,她就闷气全消,又有一家人的温馨感觉。
夏季的那段日子最难熬,山上有时烈日暴晒,有时****。不知怎的,明月渐渐发现每逢雷雨交加的日子,老先生都不会应诊,甚至躲在房间不见人。她和黄精曾经问过来福几次,来福也推说是老先生生病了。当然,那几天也不开诊,就算外面的人越聚越多,但老先生也一概不见。
这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老先生仍是既不见人,亦不应诊。按照以往惯例,来福一定为把所有人趕走,锁上大门,以免老先生心烦。
“求求你,我爹真的很不舒服,希望老先生救救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扶着蒙住眼的老人。
来福冷冷地说:“无论有什么事也不能打扰老先生,你们应该知道他一句就是一句,说过不开诊就不开诊,就算玉皇大帝来求他,也绝不会例外。”
年青人把袋里,口袋里的银两都捡出来,虽然不是很多,但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他梗塞给来福。来福觉得受辱,生气地大骂:“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像是那些贪官污吏么?”他二话不说就把钱狠狠丢在地上。
“对不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求你原谅我!我也是没办法的。”后生说完,就请他的老父把脸上的布条解下来。
虽然来福跟随老先生多年,可说什么病症也见过,但这个情景也令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啊"了一声,吓得目瞪口呆,原来那个老人的眼珠凸出来,就好像快要掉下似的。其他病者本来也聚在一起凑凑热闹,看看他是否能扭转乾坤,令老先生出来。但当他们看见这个老人家的眼睛,也吓到退避三舍,不禁抖震。
老人家对來福说:“我的眼睛痛得很,像快要爆开一样,真的痛楚难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撞邪了,唔唔......”他痛得想哭,但强忍着,因为哭会令眼睛更辛苦,于是他只能够深呼吸,叫自己的痛楚吞下去。
“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不如你多忍几天,相信老先生应该会出来的。”来福看到老人,心里也是万般不忍,可惜他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只好用只言片语去稳住他。跟着,来福就速速关门,因他实在不敢直视他。
明月和黄精正在厨房乐滋滋地做准备晚餐,但突然听来福的陈述,便停下手来,被这件奇人奇事吸引住,于是她倆就好奇地走出去看看究竟。
当她们打开大门,大门前竟然空无一人,人群却挤拥在山边,那边更是人声鼎沸。
她俩立即拔足跑去看过究竟,原来是那个老先生想跳崖自尽,而他的儿子就跪在另一旁,哭着懇求父亲別轻生。
“我儿啊,我都不想抛下你,但我真的很辛苦,我不知道要等那老先生多少天,也不知等不等到他,我现在连一刻钟也忍不到。”老人家说。
明月黄精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禁被他那双突出的眼睛吓得心里发毛,因为对方的样子就像怪兽,根本不像人。
“对不起!我去了!”老人家准备跳下去,向儿子作最后告别。大家都屏住呼吸,甚至闭上眼睛,不忍看这残忍的景象。
“医治这病也不难呀!”
大家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老人听到这句话本来有一点希望,就如黑暗中看到一点光,但当他看到这竟是一个小姑娘说的,那点烛光就瞬间被吹灭了。
可是,那年轻人仍然心存一点希望,就问:“小姑娘,你真有办法?”
“有!”明月满有信心的说。
“你不是骗我的吧?”老人家说。
“如果我骗你,你再跳下去也不遲。除非你想早早见阎罗王,那我就不阻止你了。但如果为这小病去死就真是太愚蠢了!”明月轻浮地笑了一笑。
大家看着这个十岁不够的小姑娘说自己能医治这怪病,心里都不大相信,也认为这应是为了骗老人回来的缓兵之计。
他们走到小屋中,明月高傲地着后生给她一张椅子,然后她正襟危坐地坐着,严肃地叫黄精倒一杯温水给老人喝,让他先冷静下来。大家顿时感受到她的气焰,像很尊贵的样子,一点也不是一般的小丫头。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明月傲慢地问。
大多数人都摇摇头,但有些人却说:“知道,知道!我认得她,她就住在老先生家里的。”那些最近曾经上山看病的,都见过明月,但他们却不知她的身份,因为在大屋中,没有人敢多言,敢多问,生怕惹怒阴晴不定的老先生。
明月板着脸对老人家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救你!你相信,我医你。你不信,我现在就离开。”
“我…...”老人家有点迟疑。
大家七嘴八舌,有些叫他试一试,有些认为她既是老先生家的人,一定有过人本事。
“我试!”老人家叫住明月。
“试?如果你抱着是试一试的心情,那就不用试了。”明月露出不屑的表情,再说:“你要信,信我,我才医你。”
大家都想:这丫头年纪小小的,大家从未见她医过任何人,别人怎样可以信她呢?她这样说实在太过傲慢了。
明月缓缓地说:“《素问》第五篇《阴阳印象大论》中有云: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你发病之前眼晴是否受过风?”
“对呀!我好像之前被大风吹过。”老人不明白这丫头前段所说的一堆话,但那问题正是他病前所遇过的事。
大家听到老人家的回答,又听到她背了一大堆医家之言,顿时对这个小丫头另眼相看。
“你近日除了眼珠突出,也常感到心烦气燥,难以入睡,对吧?”
“对呀!对呀!”老人家难以置信地说:“你连号脉也不用,便知病因了,真厉害!”
“那你信我否?”明月冷冷的问。
“信!”老人家顿时满有信心。
“那你在这儿等吧!我们等会回来。”明月站起来。
黄精跟她一起回去大屋,不禁称赞她:“小月儿,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明月转头看看,看到没有人跟来,便把手心冒汗的小手拖住黄精,说:“不,我装的。我现在心肝儿还跳过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