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很大很漂亮,所说不是特别的奢华却处处透着清新。
柴元景带着星夜在偌大的丞相府里绕了半天,搞得柴星夜的瞌睡虫都要犯了,若非是有柴诚洵在一旁叽叽咕咕地说着好笑的故事,她指不定就要睡着了。
终于在一座院子前面停下,这是柴元景给她的院子,落雨院。
院内的布置是柴星夜喜欢的风格,清淡素雅,院子里栽了一棵花了大价钱移来的一颗百年古茶树。房间内没有太多的华美装饰,但件件都是上品。雕着蝶戏牡丹花的红木家具,鎏金花鸟纹的香炉,还有绣着百蝶暗纹的洁白纱帐……这绝对是所有丞相府小姐中最好的院子。
接着,一群丫鬟鱼贯而入,手中拿着漆木托盘,托盘里放着精美的首饰和华美的衣服,供她挑选。柴星夜看得头晕,一脸委屈地对柴元景说:“爹爹,我能不能不看了,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柴元景和柴诚洵面面相觑,终于,柴元景说:“好吧”挥挥手让那些丫鬟下去,十几个穿着杂役丫鬟衣服的少女走进来“既然夜儿不选首饰和衣服那就挑几个丫鬟吧。”
柴星夜嗯了声,转头,打量着下面低头跪着的少女。
没什么特别的,柴星夜想。不对,有一个。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个小丫鬟虽然也低着头,但没有其它丫鬟的诚惶诚恐。她微微抬头,看着柴星夜。
柴星夜素白的手一指,说道:“你到前面来,让本小姐看看。”胆大的小丫鬟不确定地看着她“哝,就是最后面的那个,没错,就是你,你到前面来。”
胆大的小丫鬟走到前面跪下,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说:“奴婢小碟见过大小姐。”。柴星夜端详着她,长得倒是清秀可人,眼睛里却透着倔强。柴星夜问她:“你为什么要成为一个奴婢?就你的脸都能求一个好姻缘的。”小蝶回答:“家里太穷,弟弟妹妹的饭钱都没有着落,爹娘没办法,就把我卖进丞相府。”
柴星夜又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他们现怎么样呢?”
小蝶悲伤地垂下头,说:“村子里闹了瘟疫,他们……都死了。”
这神情不是装出来的,连戏子都无法做到这种真真切切的哀伤,她所说的是真的。
柴星夜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你吃得了苦么,本小姐这里不要没用的人。”
小蝶坚定地说:“奴婢什么苦都吃过,就算是小姐要奴婢挑着四桶水从落雨院到前厅再回来,奴婢都是能忍下来的。”
柴星夜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就是你做本小姐的贴身婢女吧,小蝶这个名字不好听,你就叫……”星夜略略思索了几秒,眼睛一眨“就叫霜降吧,这名字挺好听的。”
小蝶,不,应该是霜降,扣头道谢,很是坚决:“奴婢谢大小姐!”
…
…
丞相府的景致很好,亭台楼阁,相映成趣,有说不清的韵味。更让人觉得舒心的,就是柴星夜现在所在的地方——整个丞相府最优雅最美丽的花园,映月潭。
这映月潭的岸边种满了花卉,不时还放置着几块假山。潭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木亭,名字简单,就叫潭心亭,亭边栽着棵七扭八歪的老松树,活了超过百年。
此时正是午后,一轮火红的太阳悬在头顶,驱散了些倒春寒。
柴星夜从袖子里摸出了骨笛,坐在亭子里,悠然地吹着笛子,幽然的笛音从笛管里传出,透着她对未来生活的些许紧张。
这首曲子名叫玉门散,很好听。她最爱吹笛子,也爱自己谱曲。
忽然,木亭上的珠帘轻碰,笛音戛然而止。柴星夜回头,看见一个身穿水红色衣裙,梳着百合髻,戴着一副莲花金冠的娇俏美人儿迈着莲步走了进来,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妩媚。星夜不由地皱眉。
柴元景和柴诚洵都十分严肃地告诉过她要小心周围的所有人,要保持警惕,因为他们中很多人都对她抱有敌意。尽管她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记下。戏本子里也经常说到后宅之中的勾心斗角,所以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挂着笑容的少女是什么好人。
柴星雅可人地对着柴星夜一点头,娇笑着说:“雅儿道是谁在此处吹笛子呢,原来是大姐姐啊。”
柴星夜茫然地看着她,那一脸无辜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小了好几岁。柴星雅在心里冷笑,果然是个不知世事的。
霜降在柴星夜身后小声地说道:“小姐,这是二小姐柴星雅。”星夜思索了一下幼时学习的繁琐礼仪,当下也点点头应了一声。
柴星雅的脸在一瞬间有些扭曲,这丞相府里谁和她说话不是恭恭敬敬的,而眼前这个少女竟然连站都不站起来,就这样坐着不挪窝,甚至连半点重视的意味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她长得比自己还漂亮!不是妩媚的俏丽,而是清澈的美,就像是雪水一样,不带有一丝的杂质,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就像是毫无杂质的冰,可以清清楚楚的反射出人影。身旁的丫鬟可儿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她的袖子,柴星雅这才回过味儿来,柴星夜是嫡长姐,她点点头,已经算是挺给面子了,若是换作别家的嫡系小姐,只怕是会轻蔑地冷哼。这几年她还真没有这样不顺过。她压下心里的不愉快,重新扯出了一个娇媚的笑。
柴星夜把她的表情变换看在眼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抱有敌意。其实,就柴星雅的表情,能看出她的不满的没有几个,但柴星夜偏偏能看出来,而且还能分析出她对自己怀有仇视,这简直是天生的阴谋家。因为她就像是一洼雪水汇成的水池,池水倒映的出人影,岸上的人却看不到池底。
柴星雅重新抿着粉红色的嘴唇微笑,只是在柴星夜看来有三分的牵强。柴星雅微笑着说:“大姐姐刚刚回来一定不适应府里的生活。所以雅儿特意来看一看大姐姐,顺便为大姐姐开解一下。”其实真实的目的就是想要摸清楚柴星夜的脾气。
柴星夜不冷不热地说:“我不需要开解。”语气之淡然,差点让柴星雅暴跳如雷。
柴星雅的脸上的笑容更加虚伪,掩饰着愠怒道:“雅儿只是想要来增进一下我们姐妹指间的感情,为何大姐姐要如此的疏远呢?”
“哦。”柴星夜轻声说,然后就没音儿了。
柴星雅脸上露出了受伤和委屈的表情:“雅儿好伤心,为什么大姐姐不理雅儿,为什么,雅儿做错了什么?”
柴星夜把骨笛重新塞回袖子里,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银铃铛,这铃铛是柴元景一点一点拿着钳子做的,流苏是颜长笑亲手编的,她一直很珍视。星夜抬头撇了一眼柴星雅那一幅梨花带雨的娇弱神情,认真地说了一句能把人气死的实话:“你演得很假。”
柴星雅差点晕过去,强装淡定:“大姐姐在说什么,雅儿听不懂。”
柴星夜的表情更认真了,也就显得更加天真:“我是说,你演得很假。”
大实话,总是能气死人。
她在说实话,这一点,柴星雅很清楚,但又不好当面发作,只能继续跟柴星夜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