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星雅拢了拢耳畔看似随意,却是精心搭理过碎发,端庄道:“哪怕大姐姐不待见雅儿,但有些话雅儿还是要同大姐姐聊一聊的。”她这一身的装扮足足打理了半个时辰,可却被柴星夜清澈的气息给生生比了下去,连点渣都不剩,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仪态上压制了。
柴星夜往后靠在榻上,换了个十分慵懒的姿势,随意地说:“你说,我听着。”
柴星雅以为柴星夜是怕了些,嘴角的弧度便愈发的大了点,娇媚连笑着道:“大姐姐许久不在家里,不知现在这丞相府的变化,还是听雅儿一一道来吧。”
“哦。”柴星夜从容淡定地说“你继续,不用停下来。”
“大姐姐可否知道,如今大姐姐在丞相府并没有太多的人认可,听雅儿一言,不如加入我们二房的门下,好让大姐姐也可以尽快的适应丞相府里的生活。”柴星雅笑得轻快而妩媚。
柴星夜不着痕迹地挑眉,心道这是在说她地位低下么,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嫩的人?这说的既明白又隐晦,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柴星夜的嘴角上含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眸光流转道:“我适应的很好,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怎么又得不到认可了,我今儿选丫鬟,看她们都挺诚惶诚恐的。”
柴星雅温然道:“大姐姐有所不知,娘亲在丞相府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了,不少想要巴结奉承的人都被娘亲挡了出去。几个小小的婢女能说明什么呢。大姐姐,雅儿是真心想要和大姐姐交好的。”
柴星夜把头上的青瓷簪子拔下,捏在手中,素白如玉的手指自然地敲打着光滑的簪子,发出哒哒的脆响,杏目微微眯起。如果是熟悉的在旁,一定会知道她这是有了发怒的征兆,有一点脑子都知道此时要赶紧闭嘴,可惜的是,柴星雅并不知道。
柴星夜微眯起的眼睛里流露出丝丝愠怒的情绪,说道:“我记得丞相府唯一的一位正室夫人就是我娘亲,你口中的娘亲是谁,我不记得娘亲还有没有给我生一个妹妹。”
柴星雅嘴角含笑,声音轻柔道:“自然是雅儿的娘亲,二房夫人司马氏了。”用姓氏称妻妾,这是大夫人的礼仪,可柴星雅却逾矩地用在了舞夫人身上。
“你莫不是弄错了什么,何时一个小小的姨娘也能被称作娘亲。依着规矩,你顶多唤她一声舞夫人,怎么都不应该叫她娘亲。你能喊娘亲的,只有正室夫人一人而已。”柴星夜微眯了双眸,有薄怒流露。
然而,以柴星雅的智商,骗骗别人还成,对付柴星夜,那就是蚍蜉和大树的区别。所以她没有看出柴星夜的愤怒。这么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也让她差点忘却了自己庶出的身份,此时被星夜这么一说,咬唇道:“娘亲现在在丞相府地位极高,没有几人敢得罪,再加上也是官宦人家的出生。眼看就有被抬为嫡妻的趋势,怎么就对不起这一声娘亲了。”
“好,很好,非常好。”柴星夜捏着簪子,脸上冷意翻飞“一个小小的妾就自封为嫡妻,一个庶女也敢在嫡姐头上作威作福,当我柴星夜眼瞎吗?还是说,你们就是把我当成白痴耍?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几只苍蝇也敢在我头上嗡嗡两声?柴星雅是吧,十年时间的柴家二小姐的身份已经让你不知东南西北了。我不找你麻烦,不是我懦弱,而是我根本就不想理你。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丞相府,从始至终,大夫人只有我娘亲颜氏一个人!别给自己戴高帽子,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的我不管,我只奉行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龙首之下三寸有逆鳞,柴星夜同样也是,她的逆鳞就是她娘亲,任何人想要贬低她娘亲都要做好承受柴星夜怒火的准备。若非柴星雅太过作死,柴星夜也不会这样疾言厉色。
柴星雅被柴星夜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定了定神,才说:“不管大姐姐愿不愿意接受,娘亲得宠已是不争的事实,雅儿奉劝大姐姐一句,大户人家之中,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为好。”
柴星夜冷冷地轻笑一声:“二房算什么东西,得罪了都已经得罪了,我还怕你了?我不想搭理你们,你们也别来烦我,如果你安分点,我可以把这是全忘了。但如果你们再不知死活地挑衅,就别怪我不念血缘之情,对你们下死手了。”
柴星雅见柴星夜软硬不吃,就使出一招来。眼圈微红,楚楚可怜道:“大姐姐,雅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姐姐要训斥雅儿。呜呜呜,雅儿好伤心,呜呜呜。”十足的白莲花模样。
柴星夜额角青筋一跳,拔下手中簪子上的刀鞘,就朝着柴星雅掷了过去,同时怒喝一声:“够了!”
刀如同飞镖一般朝着柴星雅飞过去,擦着柴星雅的脸颊钉在了亭子的柱子上,直没入刀柄,柴星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险些晕过去。
柴星夜大部分的簪子都是像这样里面带着刀的,既是为了好玩,也是为了伤人。
柴星夜怒声道:“别给我装的那副婊子的样子,有那心情,用在男人身上,别在我面前使,恶心!有下一次,就不是钉在柱子上,而是钉在你的脸上了。”说完也不同于别的官家小姐还要人扶着,直接站起来,拔起刀戴回头上,叫起一脸崇拜的霜降就拂袖而去。
柴星雅由可儿扶着,美眸里像是淬了九毒天水一般。柴星夜你给我等着,今日屈辱,总有一天我要丝毫不差的回来。
…
…
夜幕悄然无声地降临。
丞相府里的下人很忙碌,因为大小姐回来了,丞相大人要办一个家宴来欢迎大小姐的回来。
柴星夜此时坐在梨花木长桌前摆弄着一个核桃,思考着该从哪个方向砸这个无聊至极的问题。她来得有点早了,前厅里此时只有她和对面不远处的那位姨娘和几个下人。
那位姨娘是三房的盈夫人。盈夫人长得一张如花的脸,朱唇总是带着点温和的笑意,穿着一身桃花色的衣裙,慢慢地品着龙井茶,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她从来这里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人家没有说话,柴星夜也不会闲的无聊去没话找话。盈夫人看着温和,但能够在这浑水样的丞相府生存下来,还把孩子养大,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以前她哥哥柴诚洵在信里和她说过,这盈夫人是云亭城外一个农户的女儿,能来丞相府做妾,也算是飞上枝头了。
柴星夜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核桃,也是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诡异的寂静。
…
…
云亭城里一个昂贵的地段上,有一座华丽的府邸。雕梁画栋的横梁上,一块巨大的匾额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
六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翻进了燕王府中。刀锋没有在空气中摩擦出一点声音,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六个黑衣人分别叫做魑,魅,魍,魉,鬼,怪,是碧落阁的王牌杀手,执行过两百四十一次任务无一次失败。此时队长魑的心中想着,主顾说这个燕王是个废物还真是个废物,王府这么华丽,守夜的却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燕王府确实华丽,每一座楼宇的屋檐下都挂着刻有皇家徽章九头凤凰的风铃,虽然看起来富丽堂皇,但布置却很精细,没有一丝暴发户的感觉。花坛里随意一株草都能卖半两银子。几个穿着茶色衣服的十二三岁的侍卫正抱着刀巡逻。
六个杀手手中的武器抹过侍卫的脖子,温热的血液溅在手上,没有什么声响。
最大的一个院子叫做听风院,是燕王府里最为华丽的一个院子。六个杀手心中一阵激动,打定主意完成任务后要把这府里搜刮一空,然后回去洗洗睡了。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响起一阵笛声。不知是什么笛子,没有短笛的婉转,也没有萧的清脆,略带一点沙哑,却又苍茫凝重,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杀手们心中一凛然,抬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装潢华贵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院子里也没有人,那这笛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这是这些杀手共同恐惧的问题。
被云遮挡了一半的圆月下,四周一片漆黑,悠远的笛声飘飘荡荡,就像是妖怪的高歌,厉鬼演奏的乐曲。
月下无人,唯有骨笛声回旋,如鬼魂在吹奏一曲名叫清泉石上流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