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地处高原,比平原上的冬季要冷得多。这里,是整个大陆上的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这里,是玛瑙河畔,汐族人生活的地方。
纳兰青鸟仰着头,手中拿着一方玛瑙罗盘,罗盘上并没有磁勺,只标记了天空中的星宿,这是汐族四寂灭占卜用的罗盘。汐族的四寂灭可以用任何占卜,罗盘当然最好用。
汐族的装束在旁人看起来很奇怪,毛茸茸的羊毛帽子,帽沿上垂直两条长长的,像狐狸尾巴一样的带子,男人的则比较短。系扣长袍,前后左右都开叉,方便骑射。以及看起来只有右半边的无袖马甲。
星空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至少乍一看上去是一样的。
有几颗星星动了,但只是这一动,原本居于中央,散发着微微紫光的的星宿偏移到了西方,并转成了耀眼的赤金色。几颗星星相连,组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太阳神鸟。
看着那几颗移动了的星星,纳兰青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说:“五星出西方,九彩云霞飞,看来赤金太阳神鸟降世了啊。”
“赤金太阳鸟降世了?”一个低沉的男音从背后传来“算算就是今年,但没想到日子早。”慕容斜阳说。
纳兰青鸟放下罗盘,转过头,朝着慕容斜阳疲倦地笑了笑,道:“是啊,赤金太阳神鸟的命格之尊贵,远在我之上,我看大楚那位燕王的命数从此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紫微帝星那垃圾星宿完全被赤金太阳神鸟星给移位了,全方位碾压呀。”
“看来那位燕王找到了赤金太阳鸟神的髓精,不然也不可能唤醒他被封印的遗脉。”慕容斜阳笑笑,道。
纳兰青鸟摸摸身边的罗盘,抬头又仰望了一遍星空,视线却凝固了,慕容斜阳心中一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纳兰青鸟凝望着星空,一遍又一遍,确认之后,呆滞地道:“流畅她,红鸾星动了。”
“什么!?”慕容斜阳大惊失色。星象只能表明三件事,命星出现,是降生,命星消失,是死亡,红鸾星动,是动情。
纳兰青鸟扑过去抓住慕容斜阳的袍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悲愤道:“怎么办,我族的大寂灭竟然喜欢上了外族人,这如何是好啊。”
慕容斜阳脸色惨白,沙哑地问:“青鸟,你确定没有看错?”
纳兰青鸟的脑袋甩得和拨浪鼓似的,她坚定地说:“不可能,我要是看错了,这个四寂灭我也不做了。”
慕容斜阳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只能苦涩地笑道:“呵,流畅真的对外族人动情了。哎,当年是我们的失职。就是不知道大楚的哪个家伙这么厉害,居然拐了我族的彼岸花。要是那个家伙敢对流畅不好,我就一把七步毒毒死他。”他看着大楚的方向,双目中满是内疚与担心。
纳兰青鸟双手叠放在胸前,看着天上的彼岸花星,高唱起了仿佛穿越了几千年的古老之音:
“花开彼岸,彼岸花。
彼岸花开彼岸天。
千年花开,千年花落,
生生世世,生生相错。
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
卸下所有记忆,
黄泉为花。
踏火照之路,
却阴阳两隔。
殷红的彼岸花啊……”
寂寥广阔的草原上回荡着纳兰青鸟的清唱,伴着玛瑙河的水声,渐渐消失于无。
…
…
额头上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一阵扭动,就像是活的。缝隙越扭越激烈,最后啪叽一声,撑开了皮肤。裂缝像眼睛般睁开,配合着周围的花纹,组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
血液顺着鼻梁淌下来,这是裂缝撑开皮肤造成的,并不是特别多。狄北望拿起帕子将其擦掉。
裂缝呈梭形,和眼睛一样的形状,里面一片赤金色,这一点和眼睛并不相同。裂缝没有黑白眼球之分,但和眼睛一样可以看见东西。裂缝看见的事物和眼睛看见的东西一模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狄北望在心里默念着,收起来,收起来。裂缝只闭上了,却没有消失。
他又试了几次,裂缝没有收起来,反而还在,他干脆放弃,起身朝门口走去。“吱呀”推开门,院子里的血刃卫听到这个声音,齐唰唰地看他。那眼神,写满了八卦。
狄北望被众人的眼神看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一阵寒恶地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殿下,你不记得你之前的事情了?”一位刃组的成员眼睛里闪烁着灿灿的八卦之光,比起狄北望赤金色的双目,有过之而无不及。
狄北望问道:“记得什么事情,不就是……”他的表情陡然一变,记忆像在水面炸裂一样在脑子里爆出。他之前明明是没有意识的,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在众多血刃卫炙热的目光下,狄北望转身,进屋,关门。
院子里一片唏嘘声:“哦……”
狄北望揭开挡人视线的纱帐,柴星夜正静静地飘在水里,疑似死尸。狄北望拿起剑,用剑柄戳戳她,小声地喊道:“星星,星星?”
柴星夜推开狄北望的剑,呓语着:“别烦我,我再睡一会。”听到她无意识的话,狄北望一口气刚出完,温泉里的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她看着狄北望的眼神里并非愤怒,而是惊惧。正常情况下,初吻被夺了不是应该发火么?
柴星夜警惕地注视着狄北望额头上的赤金色花纹,像一只警惕的幼狼。她从里面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的感觉,以及,条件反射地觉得嘴唇一麻。狄北望勉强地一笑,安抚地道:“别害怕,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狄北望的话,柴星夜放松了下来,她从水里走出来,一边指指狄北望额头上的赤金花纹,略微试探地道:“你可以把你头上那玩意去掉么,看着我心慌。”也不知怎么回事,那裂缝明明紧闭,却给她一种连灵魂都看穿的感觉。
狄北望摊了摊手掌,无奈地说:“不行,我试过了。”
柴星夜往后挪了挪,眼睛里的警惕减少了不少,却没有完全消失,道:“那你离我远一点,离你这么进我挺有压迫感的。”湿透的衣裳附在她身上,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她平时穿的衣服大都遮掩了她的身材,如果不是衣服全湿,她的身材就一点也显不出来。其实柴星夜的的身材算不上火辣,也算不上平庸,她介于两者之间,玲珑之间,透着一种灵气。白色的蒸汽从她的身上冒出来,她用自己残余和再生的冰火之力烘干了衣服。冰火之力和光与风之力都是可以消耗之后再生,且再生的速度与消耗的速度息息相关。不然的话,能量过剩,就会像狄北望之前那样。
“哦,对了,你记不记得我刚来的时候的事。”柴星夜出声道。
狄北望脸红一阵,尴尬了半天才说:“你是说我亲你的事?”
“什么意思?”柴星夜疑惑不解地说。
狄北望对于柴星夜的纯洁程度的认知被刷新到了一个新高度,但他没有胡编乱造,还用一种类似爹爹说教口吻道:“就是书里的意思。”
柴星夜一愣,然后往温泉里一抓,一个足有丈大的巨型冰锥在她前方成型,尖利的锥间反射着凛凛寒光。她一掌拍在冰锥的底部,冰锥犹如利箭,夹杂着尖利的破空声直朝狄北望而去。可柴星夜忽然又有点不忍心,她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而且那种感觉很微弱。冰锥在柴星夜的掌控下缩小,但还在继续前进。
狄北望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猛烈的飓风在房间里刮起,冰锥在风刃下被切割成粉末,连带着周围的地摊,瓷器,桌椅,全部一起被绞成了碎片。
两人站在纷纷扬扬的碎片之雨中,目瞪口呆。
【第一卷:歌生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