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这幅打扮?”
我伸手把鼻梁上的裤衩再向上拉一拉,“你懂什么,这个奖我拿得惊心动魄,没点防范怎么可以!”
这是实话,这次赌局一下子攒到了万两的奖池,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咱庐都人丁如此兴旺。过万的奖金,那可得是同样上万人红了眼的,这要被发现岂不是直接被写上死亡笔记了吗!
他似乎对我的小心谨慎表示了极大的不屑,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倒也不算明显。
你要问他是谁?想必心里面多少也有了一点点感觉了吧?
……
几天前,我从皋城码头做完苦力,正提着半壶酒往回走,不想在江边看到个奄奄一息的人。
我看了良久,他穿着打扮样貌长相都不像是普通人,估摸着得是个富家子弟。
真不是我嫌贫爱富,实在是生活窘迫,要是真做了一个富二代的救命恩人那岂不是吃喝不愁了?想着就给他做了嘴对嘴的人工呼吸……然后扛着回了家。
在我的百般伺候下,这小少爷算是醒了。可是却好像被江水卷得头昏眼花,勉强想得起来自己的名字叫逸辰,也谈不上回家搬厚礼来答谢我了。
“得吧,算我倒霉!”我一边惦念着自己莫名其妙丢掉的初吻,一边垂头丧气地想着今晚怎么填饱两个人的肚子——这就是命,本以为捡到个摇钱树,却没想多了一个饭桶。
本来今天的工钱够我一盅酒一碟花生一盘下酒菜,现在看来拧不拧巴顶多也就够买两人份儿的大白菜了。
我叹着气端上晚饭,这货却吐了舌头,“你就这么吃的?你这一生肿块肉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嘛?”
嘿我这暴脾气!要不是为了填你这兔崽子的肚子,我犯得着这么拿自己当白兔养吗?
“你爱吃吃不吃拉倒!”我端起一碗白米饭,侧身不理他。
他那边也响起了筷子的声音,却不是在扒饭,像是在打节拍一般。
“你有没想过?”他一边敲着筷子,一边问起我话,“有没想过,要是有钱了怎么个花法?”
我冷笑一声,“当然想过,有钱了吃顿好的呗,然后去醉心楼喊个姑娘乐呵乐呵!”
“也对,你都一把年纪了,肯定对那种事很是上心。”
嘿,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瞪大双眼转过身,却发现他似乎并非是有意开玩笑,此刻反倒是认真得可怕。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同,钱能使得鬼推磨。”他敲筷子的节奏逐渐慢下来,“有钱,再加上有权,应是没什么办不来的事情。”
说完,是渗人的寂静,我几度想要插话都找不着机会。这家伙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场,明明一言不发却让人不敢多嘴。
猛然间,他抬起头,那深邃的眼神差点没把我下出心梗。
“李蒙兄,”他竟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兄,让我不觉也正襟危坐起来,“你想不想一夜暴富?”
啥?
……
第二天,他翻出了我唯一的好衣服,下手就撕了四五个窟窿。那衣服还是我攒了俩月的工钱买的,两年前杀猪的王大哥给介绍相亲时穿过一次而已。
“这么珍贵的?”他提溜起来看了又看,“你确定不是上头扶贫时发的救济衣物吗?”
我救济你个鬼!
最后这事儿以他答应事后赔我两件新衣服外加介绍对象而告终。
随后他便穿上出了门,留下一句,“三日之后,买一碗银耳羹给我即可,记好了,三日后才可以!”
我一脸懵逼,一件破衣裳、一碗银耳羹,两件寒酸的东西怎么就能负负得正换来三日之后的一夜暴富了?我思前想后,突然间让我算到了一点点不对劲!
你小子再算一算,按照你的说法,明明是三夜才能暴富!
往后的事情正如前头各位看到的那样,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云里雾里,直到看到那个“传奇”的叫花子就是他之后才多少明白了一点玄机。
反正最终一路算我躺赢,稀里糊涂拿到了吓死人的奖金,鬼能想象颁奖给我的那个家伙手逗得有多厉害。
……
他掂量着袋子中的银两,眼神间竟然还有一丝失落!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么多银两在常人眼里可真的算是天文数字了,他却毫不满足。
“哎……”长长的一声叹息,不知怎么的,到让我也感到了一丝心酸,“也罢,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吧……”他把袋子重新塞回我的手里,“你先前说的,有钱之后想做的事,现在去吧。”
“那你怎么办?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他低下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反正也办不到,不去打算反倒是好的。”
我看着他,僵硬的脸庞低下藏着的分明是遗憾和一丝恐惧。
我没有继续追问,国仇家恨也好、儿女情长也罢,他若无意告知我也不想追问——谁还没点小秘密呢?
我一把揽过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前走。
“李蒙哥,你你这是做什么呢?”他着实受到了惊吓,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做什么?哥哥不过是想带你去风月场所放松放松而已!
生活嘛,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看不见的苟且,别错过了呀!
一路上,行人对着我二人窃窃私语,如同看着园中逃出的两只野猴子一般。我也完全可以理解,这家伙一路上杀猪一般尖叫着,就像是良家妇男被诱拐了似的。庐都百姓尚未养成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习惯,只是边吃瓜边指指点点,眼睁睁看着他被我拖进了醉心楼。
醉心楼,庐都东大街一处消遣娱乐的场所,你懂的。原本顺应朝廷清廉纯洁的纲领政策,这里已经上了庐都城管的小本本,但是由于诸如“民心所向”、“官场照应”等一系列原因,它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保持着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的确是,这世界上本没有违法乱纪的人,包庇的官儿多了,这样的人也便多了。
逸辰皱着眉头摇摇头,转身正要走,身后却不知何时挤过来一个娘娘腔般的中年男人,“小帅哥,一晚上几两银子呢?”
他毫不留情面,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继而愤懑地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