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天涯”,十六岁的时候,阿星和姐姐一起在家里的屋顶上吹风。
“还仗剑天涯,你连一个县城都没有出去过。”
“我才不信呢,我以后就是想满世界转转,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他们给咱俩起的字不?你的名是项茗,字征,以后呢会做一个高官,我的名字是项星,字萱,以后会走出国门。”
“如果你有一天,你出去了,你要带我也出去看看。”
“好啊,你说那个时候,有一天咱俩都会说普通话了,我会不会用普通话叫你“姐姐”啊?那样叫出来是不是会特别别扭?”
“你,你要是那样的话,我听见了肯定都觉得恶心。”
“你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咱们去临县吗?那个时候觉得辛县可算是一个大城市了。好像那个时候才六七岁吧,我就记得妈妈嫌花钱,让我在大街上,用裙子遮着撒尿。”
“我就记得,爸爸说城市里的人真不好,去喝一口水龙头的水,都没人让。然后咱爹还特别生气,最后去买了矿泉水,你还特别开心,一个劲的喝矿泉水。”
“我就是因为喝矿泉水喝多了,才想撒尿呢,呵呵呵……”,项星和项茗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没大没小,什么恶心说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姐妹都是这样的。
十六岁,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年华,也是阿星,从农村走出去付出的第一次代价。
上帝并不是在你的路上布满荆棘,而是因为你做错了,所以不得不纠正的一个过程。如果你特别疼,是因为你脚崴得太深。如果你还没有学会走路,那怪不得路上不起眼的荆棘。
项星喜欢上班里的一个男生,她不会表达,她无法控制人生中的第一次情感,她也无法从父母亲人那里寻求到任何帮助,她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到她的解决方法,她自己和自己的情感对撞,丝毫没有给自己生存的余地。她越坚强,越骄傲,越死无葬身之地。
有一天晚上,爸爸出去给别人看病,姐姐跟着一起出去,妈妈问她“阿星,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别整天愁眉苦脸的。”
阿星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妈妈再也不是童年心中那个强大无所不能,善解人意的妈妈。她真的很想有一人,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和妈妈一起聊聊天,不是生活中无聊的琐事,是情感上的自己无法跨越的坎儿。可是即使说了,妈妈又真的帮得了自己吗?
从那一刻开始,项星就知道,她这辈子只能依靠自己,勇敢的活下去。她最亲近的人,她最亲近的家人,朋友,能给她的唯一的帮助,是心理上永恒的依靠,却不是前途上任何的指导。这也许是人生中最坏的一种打算,但也许是人生中最好的一种场景。
高考前,项星已经撑不下去了。她每天告诉自己,坚持过这几天,就当是给下一年新起点的一个礼物。她从来不想输,可是当面对结果的时候,项星忍着所有的泪,熬过去。以至于在后来的人生路上,夜里的时候,项星常常躺在床上,回到过去的那个夜晚,不停在夜里给曾经的那个自己祈祷“小星星,你要加油,你不知道,未来的你自己有多么优秀!小星星,你一定要加油,你知道吗?如果我现在可以分给你我万分之一的能量,你的生命都能得到数不清的温暖与关怀。”
高考结束,爸妈担心星星会得抑郁症,执意不让她复习。小星星哭了好几次,她觉得她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失败过。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在床上坐着,抱着自己哭。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弱者,她的所有骄傲,所有尊严,所有负面的情绪都铺天卷地的袭来。她在那里想,也许她这一辈子从这一刻开始,都输了。
小时候的梦想呢?那个仗剑天涯的梦想呢,那个做一颗温暖星星的愿望呢,那些发不完的光与热都去到了哪里?她在那里攥着拳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星星,你要加油,你不能输,你从小就没有输过。你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优秀的女孩子。你应该得到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温暖的爱情,你一定会有很前途的光明。”她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的,她发现那些书中所有讲的一切道理都是瞎编的,都是他们的生活。而她自己的呢,她自己什么都没有,连未来都可能没有。
星星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只能退一步,她告诉自己说“星星,你知道吗?你一定要努力,不是因为你努力之后,会像别人一样得到那么多的荣耀,而是,而是因为你努力之后,你会比现在生活的更好。哪怕更好一点点,也就值得你付出一辈子的努力。你知道吗?星星,你不能放弃。”
项星读了一个三流的大学,考了二流学校的研究生,紧接着就有出国的机会。人生路上的好多事情,她小时候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她只不过有一个仗剑天涯的梦想,就像小时候跟着爸爸看的武侠小说。童年变得越来越远,可是那种傲视于人的性格却始终没变。
记得安曾曾经刻意的跟她说过“人的很多痛苦,都是因为刻意去追求得不到的事情。”
她那个时候多想给安曾甩回去,“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曾经不敢梦想的生活。如果说那些刻意的追求必然痛苦,那何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