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行:“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吵架的,而是为我儿讨回公道的!我承认我们曾经与仙客来发生过不愉快,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可能因这些小事,为了报复仙客来想出如此恶毒之计,更不会因此枉送我儿性命!”
沈三娘冷笑:“哼,谁知道死的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你!诸位听听,沈三娘到现在还在说风凉话!”
沈三娘还要同他争论,突然想起金子陵之前对她说的话,便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王太行抓着沈三娘的“过失”不放,一个劲儿的数落她,连好几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沈三娘心知现在的节奏已经由王太行掌控,若想抢回主动权,第一步便是不落入他的节奏陷阱中。
素续缘看着絮絮叨叨地指责沈三娘的王太行,好奇地问金子陵:“前辈,老板娘与王太行发生过不愉快吗?为何他如此咄咄逼人,还尽翻旧账。”
金子陵:“同属一城的商人,生意上总有竞争。大概是几年前吧,我听三娘说过,王太行曾经想在不远处的盐水畔开一间客栈。当时客栈的位置、设计以及建设用的木材石料和工人都准备好了,但三娘觉得这对仙客来的生意会有不小的影响,便多方操作让王太行的计划搁浅了。王太行损失了不少钱,也因此与三娘结下梁子。”
“这……怪不得。”素续缘乍一听觉得老板娘有些不道德,但细想来,盐水就在山脚下,王太行想要在盐水畔开客栈的目的根本是司马昭之心。且商场本就如战场,王太行不怀好意又因技不如人失败,也怪不了旁人。
素续缘又问金子陵:“这王太行是做什么生意的?那次失败之后他就没再开过客栈吗?”
金子陵道:“我只知道他平时在中原与西域两地做生意,好像是倒卖两地的商品,比如把丝绸瓷器卖到西域,再把西域的宝石卖到中原。至于之后他有没有再开过客栈,我就不清楚了。”
素续缘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直觉那时很关键的东西,却总是想不起来。
再看王太行,这么多年来他处处都矮沈三娘一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报仇,自然不会客气。但就在素续缘以为王太行还要吵很久之前,突然听到有人大喊:
“万易商堡的仲裁大人来了!万易商堡的仲裁大人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有些年纪的褐袍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向这边走来。一些本地人立马认出那是在当地十分有名望的郎中朱里,同时,他也是受万易商堡邀请担任仲裁官的人。
朱里先是到案发的怀兰厅看了一下,他捋了捋胡须,什么都没说。
之后众人把朱里请到上座,沈三娘让人为他看上茶。朱里谢过后,便吩咐各执一词的两方人分别落座。王太行坐在了他右手侧,沈三娘与扶风坐在王太行对面、也就是朱里的左手侧。
朱里抿了口茶,慢悠悠道:“诸位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吧。”
王太行又把自己方才所说重复了一遍,沈三娘与扶风皆未说话。
朱里听完后,问沈三娘:“老板娘,事情真是如此吗?”
沈三娘:“决不是如此!不瞒您说,在此事发生后,我也大体了解了过程,但我所知道的事情经过,与王太行所说完全不同。”
朱里:“完全不同?”
沈三娘颔首:“是。”
众人哗然,他们都猜到仙客来一方的说辞肯定与王太行的有所出入,但没想到沈三娘竟完全否定了王太行的话。
朱里又问:“是如何不同的?”
沈三娘道:“王太行称他父子二人与我店中的小二发生冲突,按王老爷的话,怀兰厅当时发出的动静就是他们父子二人与小二发生争吵造成的。若是三人争吵,想必不止有一个人的声音。可是当时在场的大多数客人都应该听到了,怀兰厅传出动静时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所以所谓的‘与小二发生争吵’其实是存疑的。”
王太行反驳:“这能说明什么?也许当时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传出,你的话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朱里道:“老板娘的话的确有些勉强,客栈中人员往来且喧闹,声音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既然王老板说起因是你们父子与一名飞扬跋扈的小二发生冲突,那我们不妨把那名小二叫出来对质。”
沈三娘:“可以,敢问王老板,那名不知礼数的小二是谁?”
王太行斩钉截铁道:“是李哨!”
“哦?没想到王老板你对我们客栈的人这么熟悉,竟然立刻就能说出人的名字。不过很不巧的是,在事发后李哨就失踪了,因为情况特殊,我们暂时也无法派人去找他……”
王太行:“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失踪,说不定是你包庇。”
沈三娘:“……不过,虽然李哨无法出面对质,但在座的诸位客官,包括仲裁大人您在内,都能证明王太行所说是无稽之谈!”
朱里好奇:“哦?这要如何证明呢?”
只见沈三娘拍拍手,有人立刻送过来一副画像,沈三娘接过画像展示给众人:“诸位请看,画像中的此人便是李哨。我想诸位对此人都很熟悉,李哨在仙客来工作多年,他表现如何一些客人可能比我都要清楚。”
人群中不少人都说:“原来是他!”
“原来他叫李哨啊。”
“是他呀,他竟是这种人!”
“哎呀你又没亲眼看到他与人吵架,别那么早下定论。”
朱里明显也认识画像中人,但他并没有表现什么,而是对沈三娘说:“单凭表面无法断定一个人,这世上多得是凶手杀人后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是好人的例子。所以老板娘,你的说法虽然可以作为参考,但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王太行冷笑,轻蔑地看着沈三娘。
沈三娘既不急也不慌,而是继续说:“仲裁大人说得有道理,我方才所说都是我所详细知情之事。今天之事我并未亲身经历,一些细节说不准确,所以接下来,还是请亲身经历了的扶风来说明。”
朱里点头,问扶风:“想必这位姑娘就是被王老板称为‘凶手’的人。姑娘,今天之事到底如何呢?”
扶风说:“从我的角度来看,今天发生之事非常简单。在今天上午,我在大厅听到楼上有人大喊、砸东西的声音便过去看,到二楼之后,发现是从怀兰厅传出的。进去后,我就看到小二李哨站在一边,雅间里一位客人在发狂。”
朱里:“发狂?”
扶风点头:“对,他当时的状态只能用发狂形容。那位客人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一边撕一边喊热,还道我们是想热死他。如今是暮春时节,天气根本算不上热,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故意闹事了。”
王太行紧接着说:“所以你就杀了他对不对?”
扶风意味不明地看了王太行一眼,把他看得胆战心惊后背发凉才作罢。
扶风说:“其实我最开始只是想让他安静下来,但他的情绪很激动,还一直不停地摔东西。哦,说到这里,当时爱子如命的王老爷一直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袖手旁观呢。后来我看客人冷静不下来,便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扔出去,谁知我刚抓住他,他就自燃了。”
朱里摸着胡子道:“听姑娘的说法,死者王承荫自燃并不是因为蛊虫,而是自己自燃?”
扶风:“当然,自始至终就没有什么蛊虫。目前王承荫自燃的原因我仍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房间起火的原因绝不是因为蛊虫,而是因为黄磷。”
王太行呵斥:“胡言乱语!”
朱里阻止了王太行,示意扶风继续讲下去。扶风将金子陵发现的木屑上的黄磷味,以及她当初进入怀兰厅时闻到刺鼻香味告诉了朱里,最后道:“我怀疑房中的香味是用来掩饰怀兰厅中黄磷的味道,所以雅间起火的原因就是黄磷,与蛊虫没有丝毫关系。”
朱里问王太行:“王老板在怀兰厅里时是否闻到过刺鼻的味道?”
王太行说:“没有,怀兰厅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刺鼻香味’,这全都是这妖女的一面之词!”
沈三娘冷笑道:“王老板你别忘了,如果扶风所说是一面之词,那你的话也是一面之词。”
王太行没理她。
朱里又问王太行:“你真的什么都没有闻到?”
王太行:“没有!”
朱里:“现在除了扶风姑娘与王老板,今日还有何人在起火前进入过怀兰厅?”
王太行说:“除了我二人就只有李哨了,可惜他失踪了,无法与我对质,揭穿这妖女的面目。”
朱里说:“没想到竟如此巧合。”
沈三娘意有所指:“谁说不是呢,说不定就是某人预谋好的。”
朱里又问了绿苹等人,他们的回答与之前回答扶风的问题时并无不同。
朱里若有所思,扶风则道:“仲裁大人,我有一个猜测。红桃与绿苹的嗅觉都没有问题,但她们对怀兰厅是否有刺鼻的熏香味这件事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我相信她们二人都没有说谎。”
扶风:“她们之间唯一的不同便是到怀兰厅的时间。红桃说怀兰厅中没有刺鼻的味道,也许她先领王老爷到雅间时房间里就是没有味道。可是绿苹也说了,第二名客人比王老爷要晚到,而后来绿苹带领第二位客人到怀兰厅时,不仅李哨阻止了她进入,她还在怀兰厅门口闻到了刺鼻的味道。对于味道这件事,去送菜的狗蛋虽然没进雅间,却也说从李哨身上味道了奇怪的气味。我想李哨身上的味道必定与怀兰厅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些很明显都可以看出,怀兰厅中的黄磷极有可能是在王老板到达后、第二名客人来之前是那段时间放置的,而大量是熏香也是在那时加进香炉内,目的就是为了掩饰黄磷发出的蒜臭味。”
王太行:“你这是何意?难道在指责是我在怀兰厅内放了黄磷?”
扶风:“不是你,是你与李哨。按照仙客来惯例与方才绿苹等人的证词,都能说明李哨是知道屋内有黄磷这件事的。若他不知道或者怀兰厅内干脆就没有黄磷,他又何必煞费苦心地阻止绿苹和狗蛋进入呢?他必定不会让其他人进入,因为这会增加暴露的风险,或者说,当时屋内的黄磷根本就没放完!”
王太行:“你——”
扶风又道:“王老板勿气,接下来还有你气的。禀仲裁大人,我还有另一个证据,来佐证我方才的推测。”
朱里道:“你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吧。”
扶风:“仙客来中每间雅间熏香的更换都要经过老板娘检查,可在昨晚,老板娘因接待万易商堡的客人故没有检查。因老板娘是女子,所以她平日里都是在白天宴客。可昨天她是在晚上宴客,说明这场宴会很急,老板娘可能事先没有通知过客栈众人她今晚无法检查雅间了。”
“不知此事的李哨,为了不被老板娘发现猫腻,绝不会在昨晚就在怀兰厅动手脚,所以他只能选择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动手;但今早又有打扫雅间的人,且红桃把王老板领到雅间时也要进入,他们也有可能会察觉异样。所以剩下的唯一可以动手而不被人发现的时间,便是王老板来后,第二位客人来前的这段时间。”
“不仅如此,老板娘之前还在李哨房间发现一大笔黄金。凭一个小伙计自然赚不了这么多钱,这钱的来历可想而知,这也是我断定是王老板与李哨合谋的理由。”
王太行:“真是可笑,你说了这么多也都只是猜测。我的确没在雅间中闻到其他味道,与李哨合谋这件事更是无从说起。你连是不是真有黄磷都无法证明,就算有黄磷,能够燃烧整个怀兰厅的黄磷数量肯定不少,我来时两手空空,怎么带来黄磷呢?”
朱里突然道:“其实大致已经可以证明,怀兰厅起火的原因是黄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