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新郑格外的热闹,连紫兰轩都比往常繁忙了数倍。紫女安抚好了最后的一波客人,斜倚在楼梯处眺望着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
一青一蓝的身影终于出现,唇角皆挂着开心的笑容,到有些晃了紫女的眼。有多久,没有看到这般无忧的笑了。
“紫女姐姐,”蓝色倩影恍然而至,甚是宝贝的拿出了一个瓷质面具,在紫女眼前晃了晃,“送你的,好看吧,我挑的吆。”
暗紫色的环纹,如一只妖冶的燕尾蝶,煞是夺人心魄。
倒是费了些心思,紫女接过面具,却又调笑道,“恐怕又是张公子付的钱吧。”
嬴汐显然很不服气的嘟了嘟嘴巴,“我的钱,不都给紫兰轩抵酒钱了吗~”
“你啊~~”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才又低下声音来说到,“有人,在等你。”
“等我?”她在韩国还认识什么故人值得特地来紫兰轩等她的?只有,“白术?!”
几乎是下意识,右手抚上了腰间的庚寒。
“在紫兰轩,他还不敢动手。”清冷的声音传来,明明带着一丝冷寒,却意外的让人心安。
“卫庄兄?”的确,在这里,也只有他敢这般霸道的宣示主权了。讨好的扬起笑容,“那我的小命,就拜托卫庄兄你了!”
只是又一次换来了对方的一声冷哼罢了。
不同于卫庄的果敢,张良显然不想让嬴汐再次涉险,“如果你不想去......”
“没关系。”嬴汐转身对张良笑笑以示安慰,“为了自己的小命,我向来不介意向他示示弱。”
她和白术的关系向来微妙,彼此制衡,又相互依存。这次的见面,亦不过如往年般,一次临别的安慰与警告罢了。
紫女将嬴汐带至二楼的第三间厢房,依旧的白衣胜雪,依旧的气质清冷,依旧的让人不寒而栗。
嬴汐的蓝纹面具还未来的及摘下,白术的斗笠依旧如初,两人皆看不到对方的真面目,气氛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两位先聊,我们就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柔柔弱弱的语气,却无形中给了白术阵阵的威慑。轻轻拍了拍嬴汐的肩膀,示意她安心,这才走了出去。
转身走进隔壁的厢房,韩非,张良等人皆以在此等待。
看见主人终于到场,韩非率先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摸着下巴,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是紧皱着眉头。“难道,你们不好奇?”
目光瞬间集中到韩非身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好奇!韩非却了然的看向紫女,“紫女姑娘安排的房间,不会是平平常常的屋子吧。”
“公子,非礼勿听。”虽然是这般说的,却也反映了一个她确是另有打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身在韩国的巨大漩涡之中,他必须尽最大可能摸清对方的底细。
一众的沉默,他们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如此,确实是让他们心安的唯一办法。在这场豪天的赌博之中,他们,都是输不起的一类人。
紫女起身,走到两间厢房共同的墙壁处,轻挪了两幅画的距离,瞬间墙壁微动,两个房间的阻隔,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木板。嬴汐房间的话,可以毫无遗漏的传到这个房间,当然,相应的,他们也要保持相对的沉默。毕竟,那两位的功力,已然堪比卫庄。
而隔壁的房间内,确认没有了其他人,让白术微微松了口气,摘下了一直覆盖自己面庞的斗笠。
这张脸,每次看,都还是只能用巧夺天工来形容。她真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将这般娇柔的面庞安在了一个男子身上。嬴汐不禁气结,“收起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白术却不为所动,悠然的拿起茶杯,浅啄了一口,“也只是给你看而已。”
嬴汐并不想和他废话,“找我有何事?”
又能活蹦乱跳了,“看来伤口已经好了。”
还敢跟她提,想起这大半个月的苦药,嬴汐就不禁反胃,“拜你所赐,疗治了将近一月。”
“那是因为你不肯吃我的药。”
“阴阳家的药,什么时候也能随便乱吃了?”
“你在阴阳家的时候吃的可不少。”
两人皆是不服输的,一旦吵起来便一定要一方先认输才好。
只是,嬴汐向来没赢过这人罢了。
看着面前这人撅着嘴巴,一脸的不乐意,白术的语气也不经意的温和了许多。“我若帮你铲除水家,你可愿随我回去?”
铲除?!两个房间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随便便让一个家族彻底消失,阴阳家的势力,竟到了如此恐怖的境界了吗?
“你们,怎么突然心急了?”明明,在她逃到韩国,入住水府的时候,阴阳家还像猫捉老鼠似的逗弄着她,并不急着将她这只老鼠捉拿归案。
“龙吟子,算是个小变故。”白术向来不屑于隐瞒嬴汐任何事,有些事,即使告知了她,她也无力挽回。就如,当年的水家。
怪老头算是个变故,否则也不会在那片竹林里将自己护下来。只是,在怪老头消失的那一天,这个变故,已然不被阴阳家放在眼里了。
“如果,我拒绝呢?”
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让本来柔美的面庞瞬间勾人心魄起来。“那只能像当年一般,再等上几个月了。”
当年,几个月后,水府惨遭屠杀。
这就是阴阳家的做法,当你满心以为逃脱桎梏,自鸣得意的时候,它会以血的代价给你当头棒喝,将你逃跑的勇气彻底抹杀!
“哐!”几案上的茶具全部粉碎,那样的代价,她付不出第二次!
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血滴顺着脉络一滴滴的流淌到地上,只有彻骨的疼痛才能让嬴汐得到片刻的清醒。
声音里的颤抖已是嬴汐无法控制的了,紧盯着面前云淡风轻的少年,却泄出了一丝恐惧“这次,你们的目标又是谁?紫兰轩,张府,还是,整个韩国。”
“看来当年水府的事情,确实给你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白术从衣袖里掏出一精致的瓷瓶放到几案上,他隶属阴阳家金部,身上,从不曾少过疗伤的圣药。“当今秦国,吕不韦专政,阴阳家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帮助陛下巩固王权。”
“这只是首要任务!”她和白术对话,向来要逐字分析,稍不留意,便是万劫不复!
“的确。”白术并不在意对方识破什么,“等你归来时,大概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到时,也许还能见见你的新朋友。”
“新朋友?什么意思?”
白术并未给她解答,说了又如何,这是她无力摆托的命运罢了。
淡然的带上斗笠,又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再次叮嘱道,“对了,怕你无聊,这几个月,我可是帮你安排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但愿,你能撑到回去的那一刻。”
“白术!”嬴汐此刻想要杀了这祸害的心都有了!
只是,这人只给她留了淡淡的白色衣玦。
走了吗,上次走时,水家全灭,在上次,老头子突然消失。这次,他又给自己留下了怎样的恐惧呢。
呆呆的倚靠在墙角上,无力的坐在角落。手心已被刺目的鲜红所染满,仿佛嘲笑着她的垂死挣扎。原来,活着,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隔间的暗墙以悄无声息的恢复了原样。
“这件事,看来要比想象中复杂上很多啊。”韩非的嘴角一直嗔着浅笑,只是越来越苦涩无比。
紫兰轩,张府,韩国。谁又曾想到,嬴汐背后,竟是如此恐怖的势力。
“紫女姑娘,你怎么看?”罕见的,韩非并没有问张良的意见,而是将目标转向了紫女。
嬴汐于张良来说,意味了很多。少时的爱慕最是干净纯粹,如此庞大的信息量的打击,也不知是否会将最初的美好打击到荡然无存。此时,他需要的,是比旁人更多的时间去消化与思考。而韩非,愿意给他这样的时间。
紫女将面前的酒杯填满,论谋略,她从来都不输面前的这几位。“第一,嬴汐属于阴阳家,且是阴阳家重要的人物,否则,不会遭到这么多年的追捕。第二,嬴汐对阴阳家或者,是对秦国的意义极其重大,可以让秦国花费巨大的代价将她带回。至少,如果目标是韩国,兵力不是一个阴阳家可以出的起的。第三,回去的,必须是个毫发无损的嬴汐。所以白术不敢在嬴汐拼死反抗的时候选择了放弃。第四,嬴汐的每一次出逃,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就像,水家。”
“啪啪啪,”韩非已然帮紫女鼓起掌来,“回答的,无一丝遗漏!”
拿起几案上的面具,和紫女姑娘的极其相似,只不过一个花纹在左,一个在右而已。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丫头在挑选的时一脸坏笑的模样,明明是和红莲差不多年纪。
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怜惜,“我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是怎么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