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的事情开始被闹得满城风云,那吊在水府门前的单臂公子几乎成了每个人心头的噩梦。
天泽,为什么会选择水家?
这成了紫兰轩每个人心头的疑惑。
“水家,和天泽?”嬴汐揉着突突直跳额角,总觉得事情隐约透着古怪。
“整件事,表面看起来是水家是受害者。”韩非跪坐在几案旁,拇指和食指习惯性的摩擦着,“而实际上,水家除了一个大公子丧命外,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而且,最让他疑惑的,水家本身就属于武将世家,且和将军府,阴阳家有着微妙的关系,怎么会就这般悄无声息的被天泽所攻占了呢?甚至可以说,没有一点反抗!
紫女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天泽和水家,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
韩非开始了大胆的推测,“水家多年来一直屈于姬无夜之下,本就不甘。白术走后,水家一定会提防汐儿的报复。若在这时天泽愿意给他们相当大利益,同时无条件的保护他们,何乐而不为?”
“水家,不是和阴阳家也有联系?”卫庄冷冷的开口,在他的情报网里,水家和阴阳家的关系,不可谓不深。如今断然和天泽结盟,不就意味着背叛阴阳家!
水家和阴阳家的关系,没有比嬴汐更清楚的了。“阴阳家手里有御水珠,才可以挟制水家这么多年。让水家选择背叛?除非,天泽的这个价码,比御水珠的价值还要高,并且更为安全!”
事情一下子清晰起来,却还有两个让人费解的问题。“那就有了两个问题,第一,天泽给了水家怎样的承诺。第二,水家,又给了天泽怎样的利益!”
“能够让天泽动心的理由,我可不认为是现在的水家能出的起的。”韩非勾起一副了然的笑容,率先站起身来,“看来,真正的答案,只能去水家的旧宅找找了!”
萧落衰败的庭院,即使过去了多年,仍能嗅到刺鼻的焦炭味。水家,四年前,满门皆屠,一场大火,毁尸灭迹。
当年将那些烧焦的尸体一个个的搬运出来便用了整整一天。老的,幼的,高的,矮的,一堆枯骨,分不清容颜。
至今都没有人轻易进来,他们说,在黑暗的夜里,总能听到低沉的抽泣,那是水家的人滔天的冤屈,是整个新郑,欠水家的。
“这宅院,真是冷森森的。”韩非来回磨磋着胳膊,仔细观察着这阴气森森的鬼宅......
“那么多人的哭泣和哀嚎,怎么可能不冷。”嬴汐自回来韩国后,无数次的漫步过这所府宅,可即使如此,每一次到来都是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丫头,这里漂亮吗?以后,这里就是丫头你的家了。”
“丫头,快,快来叫娘亲。躲什么?哈哈,丫头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还是丫头你像我,淑姐儿比你年长,可连马都不会骑。”
“哎呀,你这丫头,竟然敢在本大将军脸上画乌龟,看我怎么收拾你!”
“夫人莫要太宠这丫头了,这都是给她做的第五件秋衣了,我还一件都没有呢!”
“丫头,这是你弟弟,以后所有人欺负你了,老爹我绝对带着这小子打上门去?”
“丫头,再等等,再等等。到时候丫头你就能和那些孩子一样,出府去玩了。”
“丫头,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快跑啊!”
“丫头,你,你别哭啊……”
“汐儿?汐儿!”
张良的声音突然传来,那温热的手掌把她从那段虚妄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呼~”浅浅的吐出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张良心细如发,知晓她再游故地必会心伤,便不让她去看主院,牵着她往身侧的花园去。
“这里原本是有五棵桂花树的,每年,夫人她都把桂花摘好,给我们做桂花糕吃。”可如今,只剩下这焦黑的木炭,仿佛嘲弄着那些美好的曾经。
张良记得这里,那边的凉亭,是他初见她的地方。当时的她就像一只奸诈的小狐狸,眼睛一眨就好像有了无数的鬼主意,让他头疼无比。
只是现在,许多人,许多事,早已物是人非了。
水家,曾经给过嬴汐多少快乐,现在就让她背负了多少的痛苦。哪怕是父亲,母亲,这两个简单的词语,都扼在她的心口,念不出,发不了......
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早已被当年的大火和多年的积尘弄得破落不堪。
“咳咳。”张良捂住口鼻以让自己好受一些,右手不断的扇着风,尽力观察着房间的摆设。“这应当,是间书房。”
书房最惧明火,各种字画在火焰的烧灼下已然难窥真颜。
“这盒子放的靠里,倒是留下来了。”既然是来这里找线索的,边边角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张良从层层残卷中掏出一个盒子,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这个,是我的。”嬴汐的声音重背后传来,低哑的厉害,好像吐出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太过艰难了些。
“汐儿?”张良抬头去看她,她却将头转向门外,不敢泄露自己的一丝情绪。
那般俨然负罪者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最无辜是她,为何到头来,背负起一切的,还是她!
张良抱起盒子朝嬴汐走去,半强硬的将木盒塞到嬴汐怀里。握着她的双手,努力的把手中的温度传递给那双冰冷,“山水花鸟,庙台集会,大将军没陪你去的地方,我一定会陪你走完。”
少年炙热的双眼有些将嬴汐灼伤,想要闪躲,双手却被张良死死的拉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这么认真的子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双认真的眼眸太过透亮,透亮到,她不敢去对视。
“咳咳!”轻咳声传来,先入目的,是韩非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戏谑。
嬴汐猛然挣脱开张良的桎梏,快步走到了韩非身后。
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手一下子抽走,只留下了冰冷的余温让张良唏嘘不已。看着那仓皇逃跑的背影,面上不由的露出一抹苦涩,自己果然还是太心急了。
平复了下心神,这才朝韩非他们走去,见韩非抱着几捆竹简来到凉亭,不由心悦,“韩兄可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沧海一粟,冰山一角!”韩非颇有些丧气的将竹简抛到石桌上,颇有兴致看向嬴汐手里的盒子,“你到不嫌它脏,这又是什么东西?”
“哄孩子的小玩具罢了。”嬴汐倒也不介意,放到石桌上将木盒打开。
木制的小风车,藤编的小蝈蝈,只看着这些便能感受到那人对子女的疼爱。
“这些玩具,都是水大将军带回来的?”韩非不断的去拿出木盒拿着木制的玩具进行着对此。
“是啊。”嬴汐不知韩非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可还是尽力帮他回忆着,“大概,每隔四五天就会带回来一个。”
“也就是说,水大将军经常外出?”
“肯定啊,身为将军,难道不用训练将士的吗?”在嬴汐的印象里,即使在将军府,一个月也很难见上几次。
“训练将士?训练将士!对了!就是训练将士!”
韩非深吐了一口气,笑着起身,踱步到了凉亭外。抬头望去,太阳透过层层的乌云投射到了大地,眼前,终于一派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