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忽闪着,在幽暗的房间里,用着仅有的光亮印照着韩非的侧脸。大抵是无人的原因,他在这宫里,倒是随意,侧仰在软塌上,拿着杯酒独酌着,很是惬意。
夹杂着血腥的风雪,打着旋儿破门而入,让韩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后看到了那个有些的欲坠身影,拿着酒杯的手不禁一顿,倒吸了口凉气,“汐儿?”
嬴汐现在疲累的很,伸手关了木门,整个人再也不如门外强撑无事的那般,倚着门便坐到了地上。
“汐儿!”韩非匆忙从塌上起身跑到了嬴汐身旁,嬴汐知道是瞒不住了,只能又轻扯了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尽力不去展露那斑驳的伤口,“书架上第二层有药丸和药膏,帮我拿些下来。还有案上的酒,我有些渴了。”
嬴汐的声音弱弱的,断断续续的明明让人心慌,淡定且丝毫不乱的安排却让韩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听从这人的吩咐,拿了药了,却未动案上的烈酒,反倒是拿了碗温水让嬴汐喝下。
“是,那位长公主?”韩非小心翼翼,生怕吐出沭阳二字刺激到这受伤的人。
嬴汐不太喜欢旁人看到自己这一番狼狈的样子,只是吃了药丸,依旧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调动着体内的真气进行疗伤。
纯净而微弱的蓝色气晕以细小的身姿将嬴汐轻柔的包容在内,用极其缓慢而稳重的方法调节着。
“你怎么突然来了?”
声音依旧虚弱,到不似刚刚那般轻软到让人害怕。
“得到了些消息,本来想先来告知你的。”韩非也对着嬴汐坐在地上,没有地龙的倾凉宫,着实冷了一些,韩非搓着胳膊,想着要不要等嬴汐恢复些体力后,把她带到自己所住的宫邸里。
“消息?”这个时候来说的消息?“是,流沙?”
韩非将刚刚带来的暖炉塞到了嬴汐的手里,才惊觉这人的手冰的厉害。“倒也不急,能动吗,去我那里再说。”
“好些了,”但随着又皱了皱眉,“我先换件衣服,这血腥味让我难受。”
韩非的住所的确要暖和上许多,坐在软软的塌上,又裹上了厚实的被子,风雪的肆虐总算是离着她远了几许。
“一好一坏,先听哪个。”韩非端了碗滚热的羊汤放到几案上,示意嬴汐喝下。
“先说坏的吧。”这汤当真热的很,嬴汐伸手双手靠近着,小心翼翼的取截的些许的温热。
“弄玉,”听到熟悉的名字,嬴汐抬头看他,那双闪亮的双眸让韩非有些不敢直视,握紧拳,又吐出了两字,“死了。”
“潮女妖?”他们走之前,弄玉一直在宫里做韩非的耳朵和眼睛,若是出事,最大的可能便是被潮女妖识破身份。只是,如果这样的话,胡美人和紫兰轩绝不会弃她不顾的。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韩非苦笑一声,却又说了件毫不相关的事情,“父王把红莲赐给姬无夜了,婚期,快了。”
见嬴汐一脸的惊异与不解,韩非又帮她做了进一步的解释,“弄玉她,本想着潜入将军府杀了姬无夜的。”其原因,是红莲,亦是韩非。
那个清丽脱俗,温婉如玉的女子,从未忘却过流沙所赠的恩情。那双如梦的星眸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平静且认真的给他说,‘弄玉虽微不足道,惟愿生死相随。’
“这是两个坏消息。”
嬴汐用头倚在塌上,仿佛被这事实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弄玉送她的香囊一直被放在床头,清新且淡雅的味道像极了那双温柔的手,轻抚着让她安心。
嬴汐的身体有了丝颤抖,不知是太冷寒,还是太心伤。纤云弄巧,佳人如玉。是了,在这战乱的时代,愈是如玉的佳人,愈是坎坷多舛。
生离死别,似乎是这个时代最平常不过的话题了。他们来不及悲伤,只能全副武装着,想方设法的去保护那些还能保护的人。“红莲,你舍得?”
“时间还来的及,在红莲嫁给姬无夜之前,将卫庄兄任大将军的计划,提前!”红莲是他在赴秦前唯一一个放心不下的,隐约知道韩宇和姬无夜想法时,他便设计了诸多的后路。这条路,还不算太超计划范围。
“说说好消息吧。”看韩非尚有把握,嬴汐不由的放下了心神。
“好消息~~也算是两个吧。”韩非将烛火挑的更明亮了些,房间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努力的去除着之前的阴霾。“墨鸦也死了,白凤加入流沙。百鸟群龙无首,血衣侯和潮女妖立场不明,翡翠虎和蓑衣客保持中立。姬无夜的将军之位,要危险了!”
“这件事还有个关键!”嬴汐皱眉抬头看他,“你现在身居秦宫,怎么保证卫庄兄在事情发生之前回到韩国。”
“这就是那第二个好消息了。”韩非勾起唇角,心情难得的开心,“明后两日,韩国的使臣就要来了,使臣的行动不会受限,一定要找到卫庄兄告知现在韩国的情况。不求速决,但求莫迟。”
“即使来使臣就一定会听你的......”喝着暖汤,身上暖和了许多,连带着脑袋也清醒了不少。看着韩非笑意满满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这人的欢愉,“来的,是,是子房?”
韩非摸着嬴汐的脑袋揉搓了两下,“还不错,总算是没被冻傻。”
愣愣的盯着手里的汤碗,又将视线愣愣的转向手腕上还清晰可见的伤疤。明后日!完了,这身伤,还真是,想瞒住的人都没能瞒住。
顺着嬴汐的目光,韩非亦是看到了有些斑驳的伤疤,双眸微暗,嬴汐在这里的处境,要比他当初设想的,难得多!“若子房想带你回韩国,你可要走?”
嬴汐抬头看向韩非,却发现那双眼睛没有一丝的笑意,只有难得的认真。走?她没想过。从决定回来时,她至少明白一点,秦王宫,是轻易走不出去的。
“我答应紫女姐姐,要好好看着你的。”嘟着嘴,躺在软塌上,悠悠的看着撒进室内的月光。她不知道这种难受的滋味是从何而来,总觉得,心口处被人撕扯的,让她觉得连言语都太过费劲。她哭不出,她是不是太冷血了?可如果冷血,又为什么,会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