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夜深沉。
冰凉空气吸进肺里,一路狂奔的宋词全身都在收缩。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响格外响亮,白色身影如同一团月夜雪地滚动的绒球,辉映出清清泠泠的色泽,不要命似的跑到出口,一步没踩稳的她趔趄几步,低头细看,右脚高跟鞋的底裂开了一条口子。蹲在原地揉崴痛的脚踝,几颗温热的眼泪滑落眼角——
人就是这么一种互相倚靠取暖的动物,也许不爱,然而,一旦剥离,还是难过得要命。
就像所有人事终要归于尘土,幸运也有保质期的吧?
莫名其妙多出的胎儿和态度异常决绝的徐母早给我的幸运贴上到期标签。
远山,你到底不是我一辈子的幸运。
泪水不知不觉浸透膝盖处,她紧紧抱住自己,像十八岁那年在医院醒来的那个清晨——
突然间,所有一切都好陌生。
一方海蓝色条纹手帕被递到眼前,宋词抬头,刘海被泪水濡湿。
英俊如铸的面庞在水雾朦胧中出现,眸光沉静而温柔,竟是刚才已经和自己说拜拜的男子。
“你还没走…”
伸手扶住她摇摇摆摆的身体,男子轻抿好看的唇:“没。”
后面传来一前一后的叫喊,回眸看了片刻,宋词迅速扭头:
“带我离开这里,可以么?”
“好。”
又是言简意赅的回答,再没时间细细寻思他到底值不值得相信,宋词在他的搀扶下走向路虎。
追出来的徐远山只看到车身消逝,气喘吁吁的他紧锁眉心,疑惑道:
“谁的车?”
“不知道。好像是路虎,开这种车的应该不是女人。”唐宝贝也很疑惑,讷讷加了后面一句。
“废话!”恼怒的啐了口,深觉不安的徐远山回头看向神色迷惘的她:
“你和她那么好,不会不知道她都认识些什么人吧?宝贝,你是在气袁晓丽的事吗?我说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让开!”
两声难以捉摸的冷笑迸出娇唇,唐宝贝恨恨推开挡在跟前的人,冲向自己的甲壳虫。
大红车影顷刻被黑夜吞没,徐远山愣愣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心里一片狼籍。
两岸黑影重叠,路是来时路,心境却云水两重天。
“想去哪儿?”车快下高架桥时,一路沉默的男子低缓询问。
“除开收容所,有没有什么地方收留无家可归的人?”
打给陈碧海被告知关机,从虚空渺白思绪里惊醒的宋词自嘲轻笑,茫然四顾,想不到去处。
“有,我家。”
水光敛去的瞳孔透出几丝缥缈无依的迷茫,一直木然直视前方的她侧头,升腾起异样的颤抖。
“邀请,还是暗示?”若在平时,她肯定会像刺猬似的竖起警备,而现在,还有什么能失去?
“兼而有之。”
不躲不闪,大大方方,男子同样侧头,温柔神情与梦中少年如出一辙。
梦境现实交错叠加,宋词点头,唇角婉约的笑意荡出几丝和夜色相仿的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