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不再流逝,哪怕你没醒,而我只能在隔离窗外看着你苍白的脸,但只要你还有希望,我的生命就还有希望。
到底是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被我不经意间伤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要不然怎会如此。
青筋暴漏的手臂,狠狠的抠着隔离窗。“你快点醒来啊,只要你能醒,我发誓,这辈子永远不离不弃,只要你能醒,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老天啊,她受了太多的苦,还没有享受这个世界的繁华,您可千万不能轻易的夺走她的生命,让我从此无依无靠。”
人这种动物,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亡羊补牢有什么用?
但现实总是现实,贼老天并没有怜惜她的悲惨,更不顾我的苦苦哀求,2013年腊月27日,尹昭病情突然恶化,经过数小时的抢救,最终永远的离开了世界,没有留下一句话,只有那一句“我不相信”成为我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世界突然崩塌了,手术室的灯灭了那一刹那我真的希望,尹昭可以虚弱的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可是从手术室出来的只是已经蒙上白布的冰冷的躯壳,她的灵魂或许早已离开这个伤心的世界,在温暖美丽的天堂,微笑面对着一切。
我无力的靠着墙壁,感觉生命像是随着她的离去而离去,我累了,真的累了!从此生命再也没有色彩,全是灰暗。
北京旧宫福田公墓,尹昭在这里,尹伯父看我眼神充满了冰冷。那天是大年初一,是新的开始,而尹昭在这里从此长眠。
“你别去了。”尹伯父冷冷的说道。
“我想陪她最后一段”我流干了泪,只剩下干涩的无奈。
“你如果想让她安生就永远不要来这里了,她累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尹伯父说完扶着捧着骨灰盒的伯母一步一步的走向墓地深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长跪不起,这债怎么还?这爱太沉重。
从那以后,我每晚都无法安然入睡,总是噩梦不断,甚至梦游。
我想到过去陪她,可是被父亲看的太严,做不到,至今臂弯处还留有一道可怖的伤口,提醒着我:我曾伤害了一个最美花季的青春女孩。
什么都没有带,只有那件她给我买的30元钱地摊货的花格子衬衫,无论我怎么拒绝,甚至是以死相逼,父亲还是强行将我带回了另一个伤心城市,省城太原。
我开始害怕光,害怕与人接触,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拉上厚重的窗帘,不允许任何人开灯,就在黑暗中让孤独与悔恨侵蚀着灵魂。
那时候我所不知道的是,我这样的情况不仅伤害了自己还伤害了对我关心至上的父母,他们甚至一夜之间鬓生华发,苍老了许多,而我却那么自私,让许多人为我承受这伤痛,每每想起,总是心潮哀怨,无法平复。
为了带我走出这一困境,父亲请了当时省城最有名的心理医生,罗医生当时是太原市最有名的心理干预咨询师,我被父亲强拉硬拽到了位于体育路的罗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罗医生不管怎么问我,我始终都不开口,我不想这件事让任何知道,双目无神的沉默着,抗拒着一切。
“您是孩子的父亲,他变成这样,总有原因的吧?您能不能说一说呢?”罗医生看着我向父亲问道。
父亲并不知道我在北京的生活,只是偶尔从尹昭打去的电话中提起过,但是尹昭已经魂归天国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和尹昭的感情,父亲也只是简单的说了说,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也没人向他说起过。
罗医生看着我满脸胡茬,一头乱发,只说一句话,让我眼神总算恢复了点神采。
“你们既然在北京人生地不熟,那一定是共同患难过,现在她不在了,你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连她的墓前都没去过,你想说的也没说过,你觉得这样她会安心的走吗?”
我终于从多天的颓废中回复了一点神色。
“爸,我想去趟北京”我的嗓子干的要命,说出的话细不可闻。
“这?”父亲难为的看了看罗医生,发现罗医生轻轻的点了点头,父亲紧接着说道“好,去吧。”父亲答应了。
我没理会罗医生,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打了个车直奔火车站。
“罗医生,他一个人不会出问题吧。”父亲担忧的问道。
“在见到那个女孩的坟墓前,不会,去完之后难说了,你这样。”罗医生向父亲嘱咐着什么,而我一门心思只想去北京再去看看她。
因为着急走,我买了两个小时后的站票。我站在车厢连接去,背倚着车窗,想着我们的过往,那首《原罪》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哼了出来,恰好这时,有个背着吉他的长发年轻人走过,我驻足跟前。
时光碾碎了记忆的酒杯,
那点甜蜜却被无情摧毁,
能否删除伤悲,
别让我一个人在痛苦里,徘徊,
在寂寞的夜里,徘徊。
想找点安慰,
只好用酒精麻醉。
风在无情的吹,
吹乱谁的心扉?
总是醒来满眼泪,
梦中又与你相会,
无情的吹,
落叶翩翩纷飞,
那是你的美,是我的罪。
时光模糊了曾经的年岁,
留下无穷尽的夜夜买醉。
能否忘记眼泪,
别让我一个人在原罪里,徘徊,
在赎罪的岁月里,徘徊,
问自己等谁,
等待繁华审判原罪。
风在无情的吹,
吹乱谁的心扉?
总是醒来满眼泪,
梦中又与你相会,
无情的吹,
落叶翩翩纷飞,
那是你的美,是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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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歌词很好,这旋律也很好,我叫孟宇豪,是作曲人,我希望能为这首歌谱曲,希望你不介意,可好?”那长发年轻人驻足眼前,轻轻的说道,好似一阵风就会吹走。
“我很介意,同时很烦,请走开好吗?”我的语气近乎哀求。
“可是你要知道啊,这首歌,如果不谱曲的话,很难流传下去的,你的记忆也会随着这首歌,慢慢淡忘。我能从你旋律中听出那些我并不懂的故事,不管这故事有多么的痛彻心扉,毕竟是你人生中的一点记忆,你难道就让它这样的随风而去吗?”孟宇豪劝到。
我沉默了,他说的有道理,这些旋律充满了回忆,难道就这样被时间的尘埃所掩盖吗?
“我不强求你“孟宇豪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我在7号车厢53号座位,想明白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说完背着吉他从我身边走过。
这趟列车的终点,可以称之为是我的起点,生命重新开始的起点,但当时的我并不了解,正如我们永远无法预料到未来的事情一样。
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就那么凋零,没有一丝预兆,想不到,更无法接受,生命猛然承受这打击,让人一夜间成熟,或许是苍老,更或许是无奈,也可能是沧桑,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呢,我无法准确的给出一个答案。
经过2个小时的颠簸,那个伤心的地方近在咫尺,我摸摸的陶出笔,将《原罪》完完整整的写了下来,交给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作曲人,而后飘然离去。
尹昭安眠的地方就在旧宫,她的父母无法面对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就这么离去,索性将她留在了本来应该是她梦开始的地方——旧宫。
在旧宫,福田公墓,东南角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有一座新立的墓碑,墓碑上的女孩青春洋溢,带动着这一小方的天地都是阳光灿烂,仿佛抹去了冬天的痕迹。
福田公墓此刻非常静谧,谁会在大年二十九跑到这种地方,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拿花,没拿水果,没拿祭品,只有一肚子掏心掏肺的话和两瓶孤单的二锅头。
我毫无顾忌的坐在墓前,轻轻的摩挲着那久违的笑脸,仿佛那照片还有温度一般。恶狠狠的打开二锅头,乱灌一气、
“你说会不会有天堂,你那么善良,在那里一定过的很快乐,是吗?”
“我留给你的只是那一句绝情的话,你却一点机会都不再给我了,就这么走了,干脆利落,很符合你的性格,是对我的报复吗?让我在悔恨中度过一辈子?”
“虽然我每次都对你发脾气,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太脆弱,我承受不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爱面子,在和你一起的日子里,虽然我心底很开心,可是我永远学不会相敬如宾,我总认为你是在可怜我,施舍我,就像你爱心泛滥,施舍一群流浪的猫咪一样,我讨厌这样的依赖感。”
“不可否认,你并没有这样做,不可否认,是我太过敏感。我真的有好好想过,放弃背在我身上的一切,认真努力,闯荡出一番天地,然后与你厮守到老。可我每次都是想想,从来没有付诸实施过。”
“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记得我帮你解围,你请我喝奶茶吗?我永远记得那个放学的午后,那杯温暖的心里的奶茶。”
“我不得不承认,那些时候我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兄弟会和梁艺荣身上。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看着我,心中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总之,那个时候,我误以为你对我的是友情,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这个红颜知己。”
“直到我被我最相信的人出卖,我晕倒之前,看见你奋不顾身的冲过来,说实话,温暖远远大于那个时候的孤单。”
“在医院的日子,你说你愿意陪你,不管我去哪?”
“我很感动,但是上段感情让我有了阴影,我始终无法摆正心态,也许从那个时候起,这祸端就已埋下。”
我不知疲倦的说着,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公墓远处有着两个人影也在窃窃私语。
“罗医生,他这么下去不会出事吧?”是我父亲,那个曾经以命相博机会的男人。
“不会,他一直在压抑着,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够随心所欲的倾诉,说完想说的,他会放松很多,然后在慢慢的找到症结,对症下药,虽说不会短时间康复,但总有康复的希望。”罗医生看着我在墓碑前不断的絮絮叨叨,摇头叹息着。
后来知道真相后,我专门以重礼去看望这位重新给了我生活希望的医生,也唏嘘大年二十九还陪着我父亲离开家,只是为了我。
我想不到从小到大,我欠父亲的有多少,只知道那债一辈子都还不起。
我的胡作非为,我的一切,让本该壮年的父亲,早已经两鬓生华,憔悴不已。
不知什么时候,我在絮絮叨叨中沉沉的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将我抱起,那怀抱给我极大安全感,我沉浸其中,梦里好似又看见了那张青春靓丽的笑脸,那是尹昭,她在对我笑,再冲我摆手,我知道那是永别的意思。
我用尽全力挣扎着,可是始终无法,追上她,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我徒劳的挣扎着,看着她渐渐隐如虚无。
“尹昭”我呢喃着喊着她的名字,从梦中醒来,眼前的场景绝不是墓地,已经是黑夜,外面烟花璀璨。
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这是哪儿呀,有人吗?“我用尽全力,喊了出来,可那声音仍旧低的可怜。
本来没报希望,但门开了,一个人影从门缝中钻了进来,手上捧着一杯水。
“渴了吧,酒后都这样,喏“他将水杯递给了我。
我一仰而尽。
而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他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恩?“我疑惑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他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我没形容错,很艰难,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将心中的关怀说出来的榜样,但是他关心我,这点毋庸置疑。他想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安慰安慰我,可是看着我一脸冷漠的样子,他手伸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十分的尴尬。
“阿嚏“忽然他打了一个喷嚏,身体跟着哆嗦了一下。
我才注意到,他满眼血丝,两鬓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可恶的白头发,脸上不再是刚毅的表情,而是一脸的焦急与担忧。
这还是那个叱咤商海的男人吗?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憔悴了?我心中涌起惊天巨浪。
“爸,我没事,你……”我看着他苍老的样子,为尹昭流干了的泪水再次汹涌。
我一直搞不明白,都说女人才是水做的,为何男人也这么爱哭,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因为没到伤心处。
“爸没事”他洒脱的笑笑。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难道都是为了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爸,我….”我不顾一切的抱住了他,许多天埋藏在心底的委屈、悲伤、痛苦、所有的,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化作三个字“对不起”伏在他的肩膀上狂嚎着。
这对不起既有对父亲的,也有对尹昭,或许也有对那些我对不起的人的,总之,那个大年三十,我在无数个对不起中浑浑噩噩的度过。
修养一个星期后,我随父亲回了省城,虽然心中还是无法忘却那些永恒的记忆,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