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越来越惨烈,蓝采儿整了整衣衫,正襟危坐,高贵的气质令人侧目。
几番厮杀,两方互有损伤,残肢断臂的士兵和黑衣人躺了一地。
荒庙的门前已被鲜血染尽,年久失修而坍塌的佛像,狰狞的面目似乎在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荒庙内,蓝采儿脸上满是愧疚的看着王宁。
“孩子,是我太过自私了,害了你”
王宁连忙说道,“娘娘切莫如此,能够替王子赴死,是我的荣幸”
士兵终究还是没有拦住黑衣人,退守到了荒庙之内,皆是满身鲜血,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可身上的伤痕无一不说明厮杀的惨烈。
“你们让开吧”,蓝采儿不想再让这些士兵做无谓的牺牲了,拦?又拦不住,螳臂当车而已,就凭剩下的这几人,又能拖延多长时间?莫先威带着刘龙已经离开一刻钟了,也算是争取到了点时间。至于眼前这些孩子,他们应该战死沙场,而不是死于内斗。
蓝采儿自嘲的笑了笑,这就是王室,当年蓝家覆灭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若不是有孩子,她已经随着蓝家那一百多口人走了。
仅剩的五六个残兵让到一边,持刀而立,但隐隐的将蓝采儿护住。
“不知道是那路豪杰,想要我们孤儿寡母的性命”,蓝采儿问道。
“呵呵,见过蓝妃,我们都是无名小卒,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号,说出来,娘娘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为好”,周长发上前一步,对着蓝采儿抱拳行礼道,周长发说完,便扫视了一眼荒庙。
“咦?听说莫先威、莫大将军一路护送娘娘,怎么不在此处?”周长发问道。
“宫内似乎有什么紧急事情,莫将军先一步回京了,这位英雄找莫将军何事?”
蓝采儿脸色未变分毫,但内心却并不平静,这些人果然对他们很了解。
“哦,是吗?”周长发疑惑道,宫中的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却有位知情人吗?他便看向了一旁的陈兄,陈兄摇摇头。
陈兄一身的夜行衣,只露着两个眼睛,完全看不到表情,你这光摇摇头,是什么意思?是宫中没有事,莫先威没回去?还是你也不知道?
这么多人,周长发又不能直接问,“找莫将军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人物而已”
“我知道你们不可能放过我和龙儿,但我希望你能放过他们,就给他们一条活路吧”,蓝采儿说完,温柔的摸了摸‘刘龙’的额头。
“这算是娘娘最后的请求吗?”周长发问道。
“算是吧,毕竟他们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娘俩,他们都能在年前回家,和家人团圆,过一个温馨的大年,而不是葬身荒野”
“可以,就凭你是蓝家人,这个要求不过分,我答应了”,周长发没有多犹豫。
陈兄刚有动势,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长发便应了下来,看着周长发不断地示意,可奈何周长发压根无动于衷。
“放下武器吧”,蓝采儿叹气道。
士兵们闻言却依旧未动,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已经没有意义了,放下武器吧,难道你们要让我曝尸荒野不成?”
蓝采儿一句话,让士兵们犹豫了,是啊,娘娘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就如娘娘所言,难不成真让娘娘暴尸荒山?
一个士兵神色不停变化,无奈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刀放在地上,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互相对视两眼,也都将刀扔到了地上。
几个黑衣人迅速上前,将几人压倒在地。
“希望你能说话算话”,蓝采儿盯着周长发说道。
“娘娘,放心吧,我是讲诚信的”
蓝采儿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周长发刚才那句话。
“这辈子我是不想在去龙城了,我走了以后,将我的身体火化就行”,蓝采儿看着士兵道。
士兵们闻言,泣不成声,“娘娘,我等知道了”
蓝采儿点了点头,整了整衣衫,将刘龙抱在怀中,她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看着蓝采儿的神态,周长发也已经知道多言没有任何意义,“送蓝贵妃和皇子上路”
周长发一声令下,便有两人上前,手中的长刀散发着凛冽寒光,贯穿了蓝采儿和‘刘龙’的身体。
蓝采儿的眼前似乎飘过了往事,眼泪流出,嘴里还在念叨着:“龙儿,我的龙儿”
“大哥,他们呢?”一个黑衣人看向几个放下武器的士兵。
黑衣人话音刚落,周长发直接一个巴掌挥过去,“怎么,你是想叫你老大我言而无信?想死吗?”
就在黑衣人开口的瞬间,陈兄还准备出手,结果,周长发的一巴掌就让他已经拔出来的刀重新又插了回去。
“周老大,这不合适吧?斩草需得除根才行,留下这几人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陈兄显然不想留下活口。
“怕什么?几个杂鱼而已,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哦,之前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莫先威绝对没有回宫”
陈兄十分肯定的说道,再说,莫先威此人他了解,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忽然看向刘龙,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脸色一变,“这个人不是刘龙”。
“什么,不是刘龙?”周长发闻言大吃一惊,快步上前,仔细看了看刘龙,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哪个王子一手老茧,皮肤粗糙?虽然刘龙和兰妃被打入冷宫了,可也不至于把一个王子养成了一个士兵吧?
怪不得不见了莫先威,原来是早跑了。
若不是陈兄留个心眼,可能还真的会被莫先威给骗了过去,谁知道莫先威竟然会扔下蓝妃带着刘龙跑路?
“该死”,陈兄怒骂一声。
“放心吧,肯定走不远,定是刚才我们厮杀时,莫先威带着刘龙离开的,时间也不过一刻钟多一点,跑不掉,刚才庙前肯定跑不出去,唯一的路也就是庙后了”
作为一个绿林无恶不作的坏人,周长发唯一信奉的只有金钱,能够坚持的,也就剩下了自己的承诺。
他保证过不杀几个士兵,就绝对不会动手。但他要杀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是他坚守的职业道德。
被制服的几个士兵挣扎起来,想要阻止周长发,其中一人还挣开了束缚,冲向了周长发,却被周长发一脚踹了回去。
“别再找死了,我答应过蓝贵妃,放过你们,但别逼我,你们自己找死,我也并不介意再多几条人命”。
周长发追了出去,陈兄看了看周长发一眼,并没跟上前去,而是看向了几个手无寸铁的士兵。
“陈先生”,还在制服士兵的黑衣人看着走来的陈兄道。
“你们上去助你们老大吧,这几人交给我”
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这?”
“我们走吧,这里自有陈先生处理,再说,我们的目标又不是这几人,在他们身上浪费什么功夫,老大也没让我们一直看着他们啊,我们不杀他们,以后是死是活是我们能够管的了得?”
其中一个黑衣人眼珠子一转,对着其他人说道,其他几人一想,也对,何必为了几个士兵恶了他们的金主。
“陈先生,那这几人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去吧”,陈兄挥挥手,几个黑衣人便离开了。
几个士兵没了束缚,很快站起来,靠在一起,眼前这个黑衣人的目的不言而喻。
“你究竟是谁?”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等你死了,下去问阎王吧”
陈兄话音刚落,几个士兵便已经冲向了他,先下手为强。
“天真”,陈兄冷笑一声,脚下轻挪,几人的攻击便已经落空,只见长刀左右划过,两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四人齐齐冲了上去,也不过是陈兄几道的事儿。
长刀直接贯穿了最后一个士兵,士兵握住陈兄的手,猛然用力,长刀有深了数寸,嘴里狂吐着鲜血,抓向了陈兄的面巾,一把扯了下来,然后满脸的惊愕,“是你?”
“是我,能瞑目了?”陈兄将刀从士兵的体内抽出。
“贼子”,士兵亡!
话说另一旁,刚刚带人从荒庙后跑出来,行进不过两里路程,莫先威赶紧挥了挥手。
“怎么了?莫将军”,林原上前急急问道,毕竟时间耽误不得,多逃一分,便是多一分的希望。
“我们不能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敌人攻入荒庙,娘娘和王宁的下场自然不用多说,若是娘娘和王宁瞒过敌人还好,若是发现王子不在,这条小径迟早会被发现的,我们被追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该如何是好?”
“他们几个继续跑下去,我们待在这儿,等一刻钟,若是不见敌人,则说明娘娘和王宁瞒过了杀手,我们暂时安全了,若是,敌人从这儿追过来,我们原路返回,回到荒庙,乘马车逃走”
“确实是个好计策,杀手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回荒庙”,林原立刻同意了莫先威的计划。
计策一定,几个士兵继续向着小径跑了下去,莫先威,林原,刘龙静悄悄的待在一旁茂密的丛林中。
满山的白雪,给黑暗的夜空中带了一丝亮色,雪上杂乱的脚印,要追击并没有多少困难。
不多时,追赶的周长发等黑衣人沿路赶来。
“妈的,这个滚蛋跑的还挺快的”,周长发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的。
莫先威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静静的等着所有黑衣人过去。
“莫将军,现在怎么办?”林原问道。
“先别急,再等等”,莫先威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等等,要是返回突然遇上敌人,引起的动静,必然还会将刚刚离开的黑衣人引回来。
又等了等,不过一分钟,又过去一个黑衣人,三人才缓缓走出来。
幸好,莫先威早有算计,看来娘娘和王宁失败了。
“我们快回荒庙”
荒庙,此时只留下了一地尸体和血迹,没有半点的人影。
“小姐”
“额娘”
刘龙和林原一冲进荒庙,便搜寻起来,穿着刘龙衣服的王宁犹在,却唯独不见了蓝采儿。
莫先威环视了一下庙内的情景,王宁躺在地上,一遍,五六个士兵的尸体,想到刚才最后的一个黑衣人,他便能够想到这个场面,只是匆匆一瞥,便看到一个士兵耳边一个血“丨”。
这是什么意思?莫先威上前将这个印记毁掉,便看向哀嚎无助的刘龙和林原。
“林公公,王子为主,我们快走吧”
莫先威一句话将林原从悲伤中唤醒过来,“对,不能将小姐为我们争取的机会白白浪费”
三人快速走出破庙,马车,马,都还在。
林原和刘龙乘上马车,莫先威留下了一匹马,将其他的马匹全部解开绳索,一个个赶走。
一辆马车,一匹马,在大路上狂奔,留下一道道雪痕。
再说杀手周长发,他现在很是生气,不,应该说是很愤怒,他发现他又被莫先威给耍了。
周长发自以为看透了莫先威的李代桃僵之计,沿小径追了下来,没想到他们追了一个时辰的大对手,竟然只是几个小杂鱼。
周长发压根就没看见莫先威的身影,这家伙竟然给他来了一个计中计,让他防不胜防。
周长发在拿下了几个士兵之后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气愤的一巴掌拍过去,打在一个黑衣人的肩膀上。
“妈的,叫你不好好读书,叫你不好好读书,被人耍了吧”
被打的黑衣人小弟也是欲哭无泪,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回去追?”周长发怒喝一声。
黑衣人又奔回了荒庙,只是,在他们回到荒庙的时候,莫先威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而这前后足足让莫先威逃了两个时辰。
“老大,怎么办?”
“追啊,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要我半途而废?老子就不相信了,从这儿前往帝都的官道也就一条,顺着官道和雪痕,还有追不上的,而且风雪交加,莫先威带着一个包袱,能跑多远”
夜空下,莫先威骑马开路,林原御马而行,刘龙挂着点点泪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枝长箭射过,钉在马车外的木板上。
“莫先威,哪里走!”一声大喊随之而来。
他们终究没有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