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打完卡往办公室走,远远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立着两个人。女的肢体动作夸张,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什么,男的靠着墙,默不作声。一看这张牙舞爪的背影,颜如玉就知道,这女的是严筝。至于那个靠墙扮酷的男的……颜如玉仔细辨别着,这不是常立明么!
“你来啦!”常立明见到颜如玉的瞬间,脸上立刻涌现出明媚的笑容。这笑容,像是一束光,穿透了昏暗的走廊,直达颜如玉的心,让颜如玉突然在心底有了一丝触动。
她来出版社已经有几年了,这里的同事,两极分化比较严重。出版社实行“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管理方式,也就是,老员工还是事业单位的“事业编制”,而出版社改制为国企后入职的新员工,为企业“合同制”。说是“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但实际上还不是人为操作,就说和颜如玉一个办公室的白婉莹吧,明明也是和她前后脚进的出版社,人家就拿到了事业编制。像这种事情,多的根本说不清,也没法讲道理。
这个世界,各行各业的圈子,都有其中的规则。当你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甲乙丙丁的时候,你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学会接受和适应。
也许有一天,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华丽转身、高调离开,留给所有人一个羡慕的背影,“看,这不是当年那个某某某吗?现在都去哪里哪里了呢!真是了不起!”
又或者有一天,你足够强大,强大到成为一个圈子中的核心人物,伸伸手指,就有人心领神会,主动去改变你想要改变的规则。
但很显然,颜如玉离这两种情况都还太远,她只能看着那些凭着不凡背景进入社里的同龄人,享受着她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优厚条件。这么描述,像个柠檬精么?不,颜如玉的意识里没有那种味道酸酸的羡慕嫉妒恨,她告诉自己,你人生的风景,是在远方。
“跟我来!”颜如玉还在愣神,常立明已经拉着她进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
“常总,怎么大清早就神神秘秘的!”颜如玉甩开常立明的手,虽然她知道常立明并无恶意。
“早上我爸打电话给我,让我记下一个电话号码,说以后和冰心出版社合作的对接人,就是她。”常立明紧绷着神经的脸,看起来格外严肃。
“你是专程来告诉我,常总选了谁做合作对接人吗?刚刚那个和你聊天的,就是我们冰心出版社的数字出版内容中心……”颜如玉还想往下说,却被常立明打断。
“不是你,更不是严筝,是昨天坐在我爸身边吃饭的那个简深雪!”常立明一脸愤怒。
颜如玉愣在原地,她从不奢望机会能从天而降,因为她知道,茨威格说得很对,命运赐给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但她也绝对想不到,像简深雪这样初入职场的小白姑娘,能把严筝这个职场老姜的机会抢到手。
颜如玉仔细端详着常立明,这个知名传媒公司的副总,现在是在生气吗?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常立明见颜如玉没有任何想要暴走的冲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更加皱紧了眉头。
“你在生气?和谁生气?”常立明第一次看到颜如玉对他笑。
“这不合理!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是简深雪!这女孩真不简单!如玉,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机会给你要回来!我是不会和别人对接的!”
“这是个机会,但却不是写了我名字的机会。和三石传媒的合作,可能算得上是今年社里最重要的一项合作项目了,上到社长,下到各个部门的领导,可能都想削尖了脑袋往上挤,来争取这个机会。从昨天你们三石传媒的人来社里,到今天早上上班之前,社长和各个部门的领导电话,可能都要打爆了,送礼的,走关系的,太多了。”颜如玉转头看着常立明,“这个机会,原本就离我很远。”
常立明听颜如玉说完,没有反驳,他知道她说得都对,在这个圈子里干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每一项合作背后的利益关系呢。太多人想要机会,因为一个机会,可能代表了人生的一次转折。机会的背后,黑暗的一面,有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权色交易;而光明的一面,那是一个个怀揣梦想的人,从此走上锦绣前程的门。
看见常立明沉默,颜如玉笑了笑,“常总,感谢你的愤愤不平与坦言相告,作为基层小员工,我会努力做好我该做的事,其他的,就交给社里安排吧。”
“你的本职工作就是负责数字出版的小说项目,那我理应和你对接,如果我连选择对接人的权利都没有,那我这个常总,当不当也没什么意义了。”常立明眼神坚定,完全不是昨晚那个笑嘻嘻的富二代模样。
颜如玉还没作出任何回应,常立明已和她擦肩而过,走出了消防通道。
常立明这个富二代,居然还有一脸严肃坚毅的时候?颜如玉倒吸一口冷气,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他,不过三石传媒项目对接人这种机会,就像是巨无霸汉堡,她这种樱桃小口、林黛玉的胃口,是很难有福气消受的。一旦她得到了这个机会,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那些觊觎这个机会的人,有的是办法让她尽早滚蛋。
王侯将相自古就很难理解平民百姓的遭遇吧,常立明想要替她出头的好意,她感受得到,但世事岂会尽如人意,颜如玉已经做好了与这个项目失之交臂的准备。
常立明转身离开,直奔社长办公室。心绪不宁,口干烦躁,他自己也不知道,内心为什么会如此焦灼。但只要想到,如果这个项目的对接人不是颜如玉,他便从此失去了和颜如玉产生交集的机会,常立明的内心就无法平静。
睡过的姑娘太多了,偏偏是这个不敢触碰的女孩,让他内心小鹿乱撞,惴惴不安,牵肠挂肚……这种感觉,难道是……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