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聪将手上的信件反复看了多次,信上的字迹东倒西歪,可乐聪却看得欣喜若狂,长大了长大了,三年不见,咱家的姚姚长大了!
乐聪用手比了比腰际,都六岁多快七岁了,应该有这么高了吧……
乐聪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兴奋,恨不得把手上的宣纸看出一个洞来。
“你都看了六七遍了,这信有那么好看么?”牛大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扯了扯嘴角道。
“好看,好看……”乐聪也不详说怎么个好看法,遂把信笺折得整整齐齐,收进了怀中。
“你小子是因祸得福了,断了个腿,可得了咱东家的青睐,你也算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牛大吞下最后一口饭,伸手抹了把嘴,摸了摸微微突出的小腹,“腿断了,就好好养着,别再瞎忙乎,东家不是交代了你,要好好休息么,还起来做甚?”
“都躺了那么多天了,再睡下去,腿倒是好了,可身子骨却睡出了病来,那多不划算。”乐聪笑笑口,拿起一边的拐杖,“牛掌柜,这拐杖好使,谢谢你了!”
牛大挥了挥手,收拾起桌上的空碗,嘴上道:“甭谢我,都是东家吩咐的。”
“那也得谢!”乐聪接过牛大手中的碗,“我来洗吧,腿断了,手可没断。”
“去去去,靠一边去,看好自己的腿,别瞎搅和!”牛大嫌弃地夺过乐聪接去的碗,放进了木盆子,遂端起木盆,走出了房门。
乐聪微笑摇头,遂也出了门。
已步入十一月,金陵城的天气一下子冷了很多,前几日还只是感到一丝凉意,可今儿个已是寒风刺骨。
乐聪拉了拉上衣领子,这衣服是他的小侄女特地捎给他的,外面的布料虽不是最好,可里面的夹层却塞了一层厚厚的棉花,穿在身上舒服的紧。
乐聪拄着拐杖,在小院子逛着圈儿,他以前在南城见过那些守边疆的士兵,断腿接骨后,就时不时出来活络活络,然过个二三十日,这腿就能痊愈了。
乐聪也仿效他们出来走走,他必须速速好起来,再过些日子,他就要见到自家的小侄女姚姚了,到时他可不想再拄着拐杖。
三年前,乐聪为了找一味去疤良药,独自背起行囊,离开金陵城去了南城。
南城民风开放,百姓朴实热情,乐姚在胭脂铺找了份散工,一边挣点儿生活费,一边寻找药材。
南城与乐园里的生活截然不同。乐园很美,可是太过闲静,而南城聚集了很多人,市集贸易虽没有金陵城那么繁华,可乐聪喜欢与南城的老百姓们交流说话。
乐聪问了许多人,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用了小半年的时间,不仅找到了医书上记载的能有效去除疤痕的十香草,还意外的发现了两种罕见的胭脂花花苗。
乐聪在南城呆了将近两年,寻找药材的同时,他还一边游览南城的大江名川,高山灵丘,他喜欢南城的空气,喜欢南城无拘无束的生活,若不是太挂念小侄女乐姚,或许他会一直在那儿住下去。
乐聪收起了行囊踏上了归途,他要把在南城看到的稀罕事儿都告诉乐姚,等再过上几年,他要说服大哥大嫂,让姚姚跟他一起再来南城,姚姚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可是,当乐聪站在乐园大门外的时候,他脑袋里编织起的全部美好瞬间坍塌了……
金陵城里,乐聪没朋友,除了几次跟着大哥去佟慧坊送货,认识几个帮工外,乐聪谁都不认得。
佟慧坊没了,乐园又回不去,乐聪没钱没背景,更没人认识他,这让他在金陵城很难生活,更别说进宫找乐姚了。
恰逢此时喜迎楼请伙计,乐聪幸运地找到了份活儿干,可干了没几日,就被喜迎楼的掌柜赶出了门。
乐聪停下了步子,抬头看了眼自己现住的小屋子,这屋子就在盈满阁的后面,地方虽小,但五脏俱全,他住的很舒服。
乐聪会心一笑,想不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竟然是自个儿从小疼到大的小侄女儿救了自己一命,姚姚啊姚姚,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小叔叔很想你,如今乐家就剩下咱们俩叔侄了,咱们都要好好保重啊!
乐聪在小院子里又活动了一会儿,然见到小虎子从外头兴匆匆进来。
小虎子是乐姚托牛大找来照顾乐聪的小厮,年岁不大,却是个机灵的。小虎子也是个可怜人,亲娘得了疾病,这一病就拖了大半年,上个月没了。小虎子拿着卖身的钱安葬了母亲,然牛大就从人牙子那里将他买来了。
“聪哥,您真是神了……”小虎子站定身子,遂往脸上抹了把汗,这等天气,他都能跑得满头大汗,可想而知,这小子跑得有多急。
“别急,咱进屋好好说。”乐聪微微一笑,拄着拐杖率先往屋内走去。
屋内已用上了炭火,这室温比外边儿暖太多。小虎子脱下套在外头的长袍挂到木架子上,走到炭火边儿烤了烤手,然走到案几边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聪哥,您给的那药膏,我给刘大姐家送去了,刘大姐只用了一次,身上就不痒了,红疹子也消了不少,她还问小的,能不能再给她弄两瓶,她有几个小姐妹也买了喜迎楼的香粉,前几日,身上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红点儿,痒的很。”小虎子为自己倒了杯茶水,说完便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乐聪叹了口气,或许是他在乐园呆的太久,再加上他独自在南城的时候也没碰上什么恶人,所以就想当然的把人世间的所有邪恶都忘却了。
乐聪甩了甩头,脑子里突然蹦出乐姚捎给他的话:小叔叔,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若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咱们就必须以牙还牙,若不然,贼人今日害的是你,明日就会害了我!
姚姚的话不假!从现在开始,他必须重新学一学处世之道,一味的妇人之仁只会让姚姚跟着他一起吃苦。
“慢慢喝,别呛着……”乐聪收起了要把药膏给小虎子的冲动,微笑道:“真是遗憾,我只有那么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