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明月珠辉耀眼且宽阔的石洞。
石洞里布满了荧光水草,石墙上接连着镂空的石板洞里放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珍珠,蓝色的颇多,粉色血红色的珍珠在水草的映射下发出温润的微光,像是那珠宝店里橱窗外陈列着的珍贵的预售玛瑙。
“我的个乖乖。尹儿睁大眼睛看着周围。
“跟我来。”零妖带她游去了西海岸,那时天际已出现鱼肚白,灿烂的阳光升起来,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划出一道若隐若现地弧线。
海石滩上的沙干净而锃亮,划过肌肤和脚趾软绵绵的没有刺激的感觉,沙竟如水一般细腻温润,她不肯从里面出来。
“零妖......”一会儿的功夫他不见了,她大喊了好久仍然没有人回答。
转过头,零妖忽地站在她身后,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块粉色的扇贝,慢慢靠近她,他侧着头戴在了她脖子上,她低着头想要往后躲,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她咽了口唾液,显然是有些紧张,眨了眨眼睛,又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她越想抽离却越想沉浸在他湛蓝色的眼里,心跳也越发的厉害。
“好不容易才寻得这粉色的扇贝,抱歉,不该把你一人丢在这里的。”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那需要什么愧欠。
她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身,她并不想让他知道,此时零妖像做错了事的小男孩,站在眼前的时候,他那么干净简单,为一个人执着到现在,蓦然间竟有些心疼。
零妖告诉她,他会把和她的记忆装进这扇贝。
他带她去了盐谷,那里的冰盐像现代建筑一样高耸的立着,即使没有通天的灯火,也隐射着她那个世界里没有的典奢。那些天然从不曾雕刻过的美,没有什么设计师能勾勒出来,她看着这一切,明白是自己的福分。
午时的太阳发出刺眼而闪烁的光芒,一会儿后,他们来到了鱼洲北海岸。
“那里是归海婴管的。”零妖指着远处说道。
“海婴是谁啊?”
“她是鱼洲万植的神灵,鱼洲千万植物都要去那里吸食植灵才能生存。”
他看了看远处,覆风而去,又覆风而来摘来一株小紫珊,撩起尹儿的长发揽在她耳后,把那珠紫珊瑚戴在了她头顶。
听惊羽说过,紫珊瑚是鱼洲很珍贵又难得的植种,她戴在头上,仿佛承受着她不该奢承的重量。
“从前没能好好保护你,今后本神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也许这是他早应该说出来的话,如果不是九朝插手,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但现在也还不算晚。
她知道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只会淡然一笑,但他是零妖所以她会羡慕,作为他妻子的那个人该有多幸福。
藏在身后的半轮日光温和的照在身上,她如蝶翼般粉扑扑的脸上添了些白皙,她看了一眼零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滚烫。
“你有没有附身合体,灵意合一的人呢?”
零妖淡然一句“见过”
她显然想告诉他,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已经死了,他拥有的其实来自另外时空的人,一个往昔经余万年都不认识他的人。
“东里异族横生,你说的这种人尤其和魂族有关,魂族阴险凶残,本神不在你身边时,你更要小心。”
魂族?这身份怎么能和魂族联系起来,他扯远了,她又尽力避开这复杂的话题。
“尹儿有个乳名想告诉殿下!”
一开口,她有些对自己的话大惊失色。
按道理不应该啊!在皇安的日子也不是没遇到过跟自己说情道爱的人,一眼能看穿那些所谓长久的真心,也没少让人吃闭门羹,在这里不长的时间,她竟想要把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的秘密告知于他,这心底像得了宝似的想尽快分享给他。
“临幽!”小时迷信鬼怪传说,人死后会留一魂在世间,世人深觉厉鬼凶恶,却不知人间也如炼狱,人心残邪至极。
她不怕鬼,反而心生怜悯,尤其在那无邪的时日里。可提起魂族,倒像一个曾经爱不释手的玩具传说般,时过境迁心无感。但这往后发生什么却也如信仰般坚信人性至真的美好。
“临幽?”他不假思索的看着我,温柔的眼神也只停留了一瞬,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名号。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呀!”她低着头像个得到什么很满足的孩子,你无需知道有没有这个名字,你只要知道这个珍贵的秘密,是自愿告诉你的,什么都别想......
“那这便是本神的荣幸,放心,零妖会一直记得尹儿的乳名,会照顾好我的临幽。”
“我的临幽!”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她第一次感受到那些随着时间早已消逝不见的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鱼洲海君的公主,不是临臣,抑或是事实。
以为所有人都一样的时候,他热烈突然的闯进了自己的生活,在这里,她不用每天赶课、不用在深夜趴在冰凉的吧台擦拭酒味弥漫的玻璃器具、她不用刻意的躲避认识她的“朋友”、不用画着冷艳的妆容打发那些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的人,她不用那么累。
回到零妖寝殿已是深夜。
他是她疲惫身体的安躺,他是她在过去那些痛苦深海里的救赎。
“你说,如果你曾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注定要失去,尽管你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留住,于是有很多时候你会想与其这样,不如尽早离去或者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的你,是不是很自私?”
“你已经竭尽所能,回天乏术的时候你已经没办法承受那么多,而你仅仅是想结束自己的痛苦而已。”
零妖戳中了她心里最坚硬又最柔软的地方。
是,只是想结束痛苦而已。
爷爷已被胃癌判了死刑,那几年,她做了姑叔姨婶没做到的事,尽到她们从未尽到的责任,背负着她们给的骂名“烂人”走了很久。
来到这里,苏临臣死了,不近人情的调酒师死了,那个烂人,也死了。
尹儿流了今晚最后一滴泪,安然入睡。
鱼洲金泊殿。
云神在金泊殿中与天爵细细商讨着一桩事。
说起这事来,还要与九百年前的那场云鱼风雨有关。
八年前那云女恋上风神的儿子弃零妖而去,如今云神在异变平息后赶到鱼洲,借由将其再嫁于零妖,也不过是借道歉之事,依傍天爵之力来图个太平罢了。
待云神离开之后,天爵在异变的第二天晚上把零妖召到了金泊殿。
“云女与你在九百年前的婚事你别再误了,婚事择日就办。”
“父亲,当年云女与儿臣之事,云女毁约在先,且当初毁约时,婚约已成五族笑谈,如今你......”
“父神年事渐高,很多事力不从心你还年轻,涉世尚浅,如今云女做你的贤内助是最好不过的了,对你日后接管鱼洲有大益。”
“父神,孩儿只要尹儿一人。”零妖跪在天爵面前。
“父神,自母神去世以后,你不也一人独活吗?”
“放肆,你母神怎能与儒良女相较。”
“母神对你的意义和尹儿对儿臣的意义无二,父神为何......”
“休要多言,本座自有打算。”
表面上在斩钉截铁的拦阻,实际上他也知道零妖的性子,强加婚事只会让他逃避。于是托剑蟹借口说云女会因集花灵之事,七日后特地来这里暂住几日的词藻说与零妖听,设法让零妖改变主意
即使云女毁约,天爵也不能因八白年前的事积怨于云神,他的女儿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他吩咐鱼洲俾灵上上下下打理一番,好迎接云女的到来。
零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带着尹儿到处玩。
不出五日,带着尹儿走遍了鱼洲所有的地方,海石老宅邸、金泊殿后殿、东岸水蛇黑耳的洞府,每到一处,天地的灵气似乎覆身迩来,她有种被这灵气周身洗涤过的感觉。
尹儿看着周围的一切,不再觉得这是梦,这是她实实在在拥有的一切。
多日来,除了零妖带她出去以外,多时间她会待在那殿内,一会儿酣睡,一会儿在殿外附近转转。
待微弱的海光透进来后,她又如往常走出了鱼骨殿,倏而听到不远处传来些喧闹刺耳的声音。
“这三殿下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对儒良女却是如此这般好。”
“有些瞬间,我好像逃离了过去的泥沼。”
刚要趟上床时就被一声叫唤吓了一跳,猛的回头发现黑鲨就站在她身后。
“谢谢你救了青儿,惊羽在此谢过了!”黑鲨身上似乎自带警报系统,一出现难免伴着对尹儿的惊吓。
小青蟹是惊羽的朋友,它也是被深海戾气所伤,那天如果不是你发现的早,它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再说后来是殿下给她疗伤的。”
“殿下对你不错!这东里大陆之上,有无数的神灵女仙想要嫁给他,但是八百年前的那件事后,他便孑然一身,如今也算是囍遇伊人。”
“这事他没有跟我说过。”
“这往事前伤,又无须向人人提及,再说三殿下本就不善多言。”
“嗯,他确实不会说什么。”
她有些哽咽,怔在原地许久,那句除巫无云现在想起来并不是没有道理。
她想起零妖为她戴项链的时候,想起他给她喂药,在熟睡的时候时把被子揽在她身上,所有呵护别人,爱护别人的动作看起来都那么的娴熟,这分明像曾用在过别人身上的一般,那些让她近乎窒息的温柔和熟练。
她就不敢再往下想,她突然间想自私的拥有那些美好,仅是那些美好。
以前觉得自己不会陷在这份并不属于自己的温暖里,如今那些事过后,自私的心占据了心里的大半。
“该死!”
有个声音在响,过去的事已经没了意义,管云女是谁,而我在他存在的现在。
在鱼骨殿外谈了不久后惊羽离开了,看他出去后,她绕着芦苇走到了鱼骨殿。抬眼看了看鱼骨殿上方的几个不认识的大字。
“云殿!”她淡淡的看了看
她低下正在仰着望上看的头,从旁边的石子处又一下跳到了一堆沙石岩块上,她抬起头扶着立起的鱼骨柱转了一圈,接而又转到另一根上。
“那是云殿,能看得出那是鱼骨,已不错了。”零妖突然从门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