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寒又不说话了。他有些挫败感。
“啧，还是老样子，说不过就沉默。”
楚月寒沉吟道：“他是坦荡君子。为了碧雪，更是低头至斯。你不该如此怀疑他。”
“坦荡？！”绝尘笑出声来，带着凛冽寒意，“从我认识他开始，由始至终，从头到脚，一言一行——就没有一丁点儿能让人看着坦荡。要不你给本教主说说？”
“他……”楚月寒才言一字，却又不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是啊，萧尺素好像很完美，又好像根本套了一层皮囊在活着。
在绝尘跟前，楚月寒觉着自己实在不善言辞得很。有能力和他斗斗嘴的，估计也只有萧尺素了。
他兀自走神，却见绝尘正要离开。
“你去哪里？”
绝尘斜眼一挑，分明在说“你想拦我？”
楚月寒一字一顿：“拦不住也要一试。”
意念刚动，两个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缠斗许久，最终以楚月寒被点住穴道而终止。
绝尘得意地笑起来，扬长离开。
楚月寒滞留原地，皱着眉不断试图冲开穴道。
可绝尘刚要转过路尽头处的拐角，向着碧雪的房间而去。却听到一个更远的声音悠悠响起：“贵客来此，未及远迎。失礼之处，恕罪，恕罪！”
绝尘倒退了两步，立住。
萧尺素从相对的路上缓步而来，与绝尘微微擦肩半步，眼睛凝视着很远的天际，嘴角微笑如旧。
“你既来了，好歹喝杯茶。免得传了出去，外头有人嘴碎，你不在乎被议论，我可爱惜名声得很。”
绝尘转过身来，斜瞪了他一眼：“虚伪。”
“你既不愿喝茶，我也不勉强。主人也见过了。绝教主——”萧尺素的唇边挑起一抹笑意，“慢走不送。”
绝尘冷哼，原本想走的架势瞬间改成了赖此地的架势。
“绝尘，说实在的。有的时候，我真想量量你的脸皮，呵~是不是要赶上城墙了。”
“拿了我的东西，作为主人，难道没有权利看着你使用吗？”
萧尺素笑了起来。
绝尘也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我和你虽然水火不容。可我和雪儿……”
萧尺素抢过话头：“一样敌对！”
“本教主不觉得就够了。”
话音未落，两人双双出手，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楚月寒透过刀光剑影，嗅到了萧尺素压抑很久的狂怒与杀意。
而绝尘的，却是一种绝望的味道。
楚月寒木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就好像在看一场陌生人的比武。
萧尺素，他不认得了；
绝尘，他也只剩下陌生；
诸葛花铃与他更是形同陌路。
眼睛一睁一闭间，世界就变了？
“有本事和我打三天三夜！”萧尺素笑得甚至有些狷狂。
绝尘不答话，只用双手表明自己接招了。
两个人从阁内打到阁外，从街道打到皇宫……以至于清莲阁和帝都两处的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蒙童就没有不知道的。就连街上的说书先生也抛弃了原剧目，实时报道起战况来。不少近边的武林后生，更是追着两人观战。
三天后，两个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清莲阁派了很多人去寻找阁主，却都空手而回。
地下暗室。
萧尺素和绝尘之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并排大字型躺着。身上都有伤，神色也都很疲倦。两个人盯着洞顶已经看了很久了。
不说话，也不动。
“你饿吗？”萧尺素和他在这里躺了近一整天之后，说了第一句话。
绝尘只是冷哼一声。
“我好饿啊~”
绝尘还是不搭理他。
“呐，我这人吧，一向都挺讨厌饥饿的感觉。它可以让你……”
“闭嘴！”绝尘低吼一声，头似乎抬了一下，可立马又重重沉了下去。
萧尺素听着，心情似乎更好了：“呃，我知道你现在比我难过很多。不过呢，真的。我想你还是少动动比较好。不然，到时候你恐怕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滚！”
“哎哟，这个就有些抱歉了。我只会走，不会滚。”萧尺素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当然，我不介意看你演示一下。”
刚才还暴怒的绝尘，眼下冷静得叫人心悸：“真是卑鄙出境界了。”
“不用这么夸我。我会脸红的。”
“你的面具迟早会掉。”
萧尺素作恍然大悟状：“哦~~很有道理啊！我认识你这么久，就这一句话最正直在理。好了，为了嘉奖一下我们绝大教主的觉悟——终于有所进步，我去外面找些好吃的。”
话毕，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了密室。
“你给老子回来！”绝尘低喝。
可是，他连一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直挺挺躺在地上。
“找到吃的就回。”
待萧尺素走远，绝尘突然原地放声大笑起来……
清莲阁。
诸葛花铃实在是闷得有些慌。最近，萧尺素甚至连碧雪的房间都不允许她进去。好不容易支开了一众仆从，偷溜出来，她却端得是满满的做贼心虚，东游西荡自己都不知道晃哪里去了。
走着走着，她便听到了一阵低沉的琴声。
这琴声的每一个音符都好像能够渗透人的灵魂。仿佛千年之前便已经烂熟于心。
诸葛花铃被吸引，寻向琴声之源。
幽静的院子、曲折的小径，玲珑六角亭内轻纱飘飞。一个散着黑发的人正背对着她，入神地抚琴。
琴角，一缕香烟袅袅升起，随着音波回舞。
诸葛花铃痴痴听了许久，情不自禁叹了一句：“真好听啊！”
“啪”！
弹琴之人的手突然轻轻拍在琴面上，按压住所有的弦。
众声皆默。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呃……”诸葛花铃骚骚头，竟莫名胆怯起来，“我……打扰你了？”
弹琴之人沉默许久。
“没有。”两个字说得很轻很轻，也很无力。
“你生病了！”诸葛花铃一听，立马分辨出弹琴者的虚弱。
这时，素手神医突然从屋子后方转出来，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毒舌姿态：“哟，听力倒是不赖。就是不长脑子和心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