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那年夏天,我有了一种焦虑的状态。骑着单车穿行在乡间小路上,心底有互明互暗的恐慌,以及无法言说的忧伤。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看到邻居家那个每天刻苦学习的哥哥,最后放弃学业背着行李去往他乡。每次看到他心里都觉得特别可惜;曾经多重情义的表哥,可是那天朋友来借钱应急,我亲眼看到他拒绝的很轻松;表姐在爱情里兜兜转转,谁都看不上,她也许是忘了吧,年少时她也因一个男孩子的一杯奶茶红了脸,开心地笑了一整天。
我特别害怕在某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向生活低头,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淹没在拥挤的人潮。这种害怕像是一张网,将我困在数不尽的忧愁和无数个深夜里。内心深处毫无征兆地住进一个苍老的小孩,整天诚惶诚恐不得安宁。
我在图书管看书时,无意中发现了一首喜欢的诗:我得到了安然的睡眠/便同时失去了黑暗中憧憬的星星。比起所失去的,我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所谓成长,应该就是在失去什么的同时,更愿意看到自己在失去的过程中学会了什么,得与失之间逼迫自己,接受与自己和解的过程。
我儿时最好的朋友,在我家小镇附近的KTV过生日,而我缺席了她的生日。她没有向我发出邀请,而我也装作不知。时间耗尽了,我俩朋友间的最后一点默契,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接受了从此陌生。当朋友圈看到她过生日的照片时,失落还是涌上心头。曾经我俩信誓旦旦的说,无论时隔多久,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也认真的想过以后要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彼此看得见的地方;甚至还开玩笑地说要给彼此的孩子当干妈......时光有些残忍,多年过去,我们毫无征兆地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难过的想要落泪时,晓云的的电话打进来了,她在电话那头简明扼要地说,我在阳光旱冰场,马上过来,带你去玩。
挂断电话时,我看着镜子里的我有了浅浅的笑意,脸上的忧愁渐渐退散。我在换衣服是,想起我在刚上大学时,拖着大包小包走进大学校园时帮我报名整理床铺的学姐,这个叫晓云的姑娘,她热情地把我带进宿舍,帮我收拾床铺打热水还带我去吃饭、熟悉校园环境。后来,她成了我大学时光里,收获的珍宝。
儿时好朋友的生日我缺席了,现在最好的朋友也变成了晓云。人生的列车上,有人上车,有人缓慢地离开,没有人永远陪着你。想起村上春树说,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是啊,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心存不舍,也要笑着挥手告别。一定要记住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紧你,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十八岁时,我有一个包括晓云在内的闺蜜团,我对每个人掏心掏肺的好,生怕自己的疏忽怠慢,会失去一个朋友。十年后,我变得吝啬起来,留在身边的人越来越重要,重要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和晓云也经常保持联系。
我在大学遇见了喜欢的男孩子小彤,然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且伤筋动骨的暗恋。
他很有才华,是学生会主席,业余时间还在做兼职,他每天忙忙碌碌,我没有办法藏住对他的欣赏和喜欢。
那时候的爱情啊。夏天的夜晚,我沿着校园小路一直走一直走,好想永远没有尽头,时间过得很慢;冬日的午后,我坐在操场看书,想把所有的心情告诉他,太阳安静的洒落让我觉得很舒服,远处的山峦唯美的像风景画,心上有种说不出的牵挂,恨不得把骨头晒软,所有的情话一次性讲给他听......可那年夏天,他毕业离开,我们再也没见。
所有刻骨铭心的喜欢,都留在了那个夏天。
有多少爱钻牛角尖的姑娘,和曾经的我一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苦苦追寻一个答案感觉很迷茫。当我第三次想起他,哭的云里雾里时,晓云姑娘一生怒吼,你够了没有?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你的生命里。
想起十年前,我在数学课上规划的人生蓝图。十八岁谈恋爱,二十五岁结婚;有随叫随到的朋友,有随时能凑饭局声势浩大的闺蜜团;要有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要漂亮,变聪明,要有挺拔的灵魂独立的人格;要收放自如保持初心,全力以赴地去热爱,把喜欢的事情做到极致,不辜负生命的饱满和厚重。
很遗憾,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并不是我忘了初心,而是当年的初心在后来的时光里变得模糊,变得不那么重要。
读书时看到作家黄碧云写的一句话我很喜欢,生命是你期待莲花,长出的却是肥大而香气扑鼻的芒果。当我再次看到这句话时,我好想轻轻的抱一下十八岁的自己。拍拍她年少单薄的肩膀,告诉她,别害怕,尽管十年后的你,没成为当初想要成为的人,可是那有怎样?现在的你,过得也很好。有担当,有能力,有让“繁花之上再生繁花”的美好情怀,也有“载着月光走过荒凉”的勇气。
期待莲花,长出的却是芒果。有人觉得惊喜,有人感到失落。逐渐学会接受现在的自己,不是曾经喜欢的样子,是成长,也是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