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芸生辰这日,天气好的有点过分。初春的风暖意洋洋,带着一丝发丝香甜的滋味滑过鼻尖,一扫往日阴霾。
琉萤一早便收拾妥帖到了白轻颜院中,她兴奋的一夜没怎么睡着。
说起来,她自懂事以来就一直待在山庄内,偶尔随着琉桑出去几回也是办的正事。去年也不过是在冬至那日跟着白轻颜一道出门,却还出了那档子事,以至于直到如今,她都没敢下山去。
这次能跟着白轻颜一起去楚府是她不曾想过的,原本关乎于朝廷官宦人家的喜事,于她而言都有些遥不可及。
她自同哥哥被冷文羽带回龙阎山庄那日起,就牢记着自己的身份。
早些年年幼的时候,她看着小姐姐与庄主之间的父女情深,自己时常在深夜偷偷抹泪。
在她的脑海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午夜时分,总来她的梦里无声的呼唤她。她想要跟着那个影子走,可每每总是哭着从梦中惊醒,每次醒来便瞧见哥哥在自己床边,眼中布满了无奈和伤痛。
哥哥与自己一样,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爹娘是谁,不知来自何处,亦不知为何爹娘会抛下他们……
被抛弃,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会带着些许怨气,她不知道哥哥是否与她一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开始意识到,所有的怨恨只会让自己更难过,却无法带给她任何想要的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永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所以她享受着在龙阎山庄度过的每一日,她将师父当作父亲一样尊重,将白轻颜当作自己的姐姐一样依赖……要求的不多,也就能更容易知足快乐。
此番随着一同过去的,还有琉桑。
龙阎山庄地处僻静山腰,距离城中心的丞相府,些许还是要花上些时候的。等到白轻颜一切收拾妥当,与琉萤一道去往前厅的时候,冷文羽与琉桑早已在那等着了。
四人一辆马车,一道下了山。
马车稳稳的在路上行驶着,不急不躁,余了琉萤异常兴奋,另外三人皆是一副淡然的神色。
“小白的气色倒比往昔红润许多,想是前头二师弟送去的雪莲起了作用。”
雪莲出自东宫,就因为这个原因,白轻颜已与琉桑闹过一次不愉快,这事情也过去甚久,偏偏冷文羽要在此刻提起,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琉桑拿眼瞧了瞧对面的人儿,见她只是看着窗外,忙低声轻呼道:“大师哥……”
谁料话还未出,那头便听见白轻颜淡淡的声音,“是啊,来自西楚雪山上的千年雪莲,自是珍贵,倘或吃了不见一点效果,岂不是糟蹋了。”
说罢,她收回眼,款款朝他二人笑道:“不过这东西虽然好,却也是大补之物,我也只是打了个牙祭,不敢多吃。”
冷文羽爽朗一笑,点头道:“正是正是,所谓物极必反,凡事还是得有个度,况且,比起雪莲养身,还不如修习内功心法来的更好些。”
说到此处一直在旁默默听他们说话的琉萤接了话,“大师哥说的极是,我最近也有按照大师哥早前教与我的心法来练习,果然比先前精益许多,身心亦轻松不少,连肤色也变得越来越透亮了,便是一两夜熬至天明,也不觉疲倦。”
琉萤的语气含着满满的崇意和细微的谨慎,她小心翼翼的取悦着眼前的人,这让白轻颜感到深深的不安,但她却不能戳破这层纸,或许当事人都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她敏感,只是因为先一步知晓了她的心思。
“嗯,确实不错,时光冉冉,一转眼,萤儿都长大了,想当年你才来时,还不过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呢。”冷文羽今日心情甚好,忆起过去,竟也有了一番感慨,说罢,他话锋一转,似开玩笑的继续道,“再过个一两年,大师哥定替你寻一门极好的人家,给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大师哥……”琉萤害羞的低声轻呢,冷文羽却是自顾笑了起来。
这笑,在白轻颜听来,却是十足的刺耳。
即便他如今说这话或许是发自内心,可一想起前世就是他亲手将琉萤送去顾之衡那只老色鬼手里,白轻颜就不忍再继续这个话题。
风从车帘外吹进来,却还是让她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
这样不过沉默了半刻,琉桑蓦的开口道:“待会送了贺礼,我带着小白和萤儿在偏厅等着,她们两个皆是第一次去楚府,今日人多又不熟,由我陪着会好些。”
白轻颜大概听懂了琉桑话中之意,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冷文羽这般高兴自己愿意一同前去,绝不是放任她们不管的。慕容墨既然开口问父亲要人,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能与自己独处的机会。
可他实在想得太美了,今时今日,她已不是过去的白轻颜,岂会被冷文羽牵着鼻子走。
“诶,你跟着她们做什么?今日楚大小姐生辰,自是一众女眷游园助兴,岂有一个大男人陪着的道理?况且,你我还有要见的人,谅你怎么躲都是躲不过的。”
“可是……”
“小白,你来说说,你是想让你二师哥跟着呢,还是带着萤儿一同去游园子?”
她能说不吗?自是不能。况且,她也有要见的人,若琉桑在侧,甚是不便。
她吐了吐舌头,掩嘴笑道:“二师哥这是还拿我当小孩子保护呢,难不成怕我们在楚府的园子里迷了路?甚或被其它官家女眷欺负?再或者,怕我丢了萤儿不成?”
“就是就是,哥哥跟着我们做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要被哥哥管着,那我还不如回去呢?”琉萤一心想着玩,她自顾不上想其它的。
冷文羽一听,拍了拍大腿,道:“你听听,这可是她二人的意见,你就别操心了。何况,咱们赤炎门的大小姐可是会任人宰割的吗?你未免太小瞧小白了。”
“可……”琉桑的担忧真真是一点都藏不住。
他有些疑虑的朝白轻颜看去,后者却是避开他的眼神,把玩着腰间的禁步穗子,轻唔了一声,“可是呢,谁敢惹我我就给他一掌,我这十几年的工夫要对付那些弱不禁风的官家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不动声色,听似口气自大,实则却内敛深沉。她知道冷文羽必然会有自己的谋划,就看他这一次到底要用什么手段把自己送到慕容墨面前。
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一点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