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听着这话倒是不愿意了,这杜凌晗刚变成他们家的指望,现在就要搬出去住了可怎么成。
“凌晗啊,你不能走啊,这你要是走了,这一家人可怎么办,你舅舅怎么办啊,我们辛辛苦苦养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
“舅母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扔下家里不管呢,只不过最近外边也不太平,我这么来回折腾也不安全,您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
舅母本就是不满意的,听见杜凌晗说这话,刚想要反驳,曼宁却突然间说话了。
“舅母别担心,凌晗妹妹只是住在常悦阁,不会走远的,舅母若是有事,到常悦阁知会一声便是了,再说了,舅母不是也想尽快知晓舅舅的消息嘛,常悦阁可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打听点消息还不容易么,在家里什么时候能打听得到消息啊。”
曼宁边说这话,边给舅母手里塞了些钱,顺手还从手包里拿了几块糖给了两个孩子,杜凌晗本不想让舅母收下那些钱的,只可惜还未开口舅母便已经收起来了,杜凌晗也无法再说什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还单独给外婆塞了点钱,随后便出门了。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杜凌晗的东西少得可怜,不过就是几件常穿的衣服罢了,曼宁看着杜凌晗少的可怜的行李,在回去的路上还特意给她添置了些。
“曼宁姐,那些钱……”这个世道谁的钱来的都不容易,曼宁的钱也是在常悦阁一首曲子一首曲子唱出来的,杜凌晗对于曼宁给舅母的钱很是过意不去,想要把这个钱还给曼宁,可那些钱一看就不是小数目,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还清,正不知如何开口,曼宁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别在意啦,那些钱也不多,要不是多给你舅母些钱,她怎么肯放你到常悦阁来住呢,更何况你不是我妹妹么,给你花些钱无所谓的,我们姐妹啊,挣钱的日子都在后头呢,不用在意这些的。”
杜凌晗心中一片感动,看着曼宁的脸,浓妆艳抹,风情万种,可眼眸确是年轻活力,充满真诚,杜凌晗不免感叹,自己从小就无父无母,生活在舅舅家也不如意,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是苦涩的,从未想过还会有一个如此真诚的人来这么不计回报的帮助自己,心下不觉软软的,紧紧地抱着曼宁。
“曼宁姐,咱们去给你买一身学生装吧,我想跟你像真正的姐妹一样,穿一样的衣服,一起吃,一起睡,做真正的姐妹。”
“好,那就这么定了。”
虽说两个人已经是赚钱打拼生活许久,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稍有一点新鲜的东西就兴奋不已,两个人置办了许多东西,曼宁穿了学生装的样子着实能让人眼前一亮,曼宁本就是身材极好的,穿旗袍的时候就凹凸有致,不再浓妆艳抹,倒是面目秀丽许多,明眉皓齿,宛如画中仙子一般,两人在常悦阁同吃同睡,每日共同唱曲,谈论顾客,并肩坐在屋檐下,谈天论地,素手摘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杜凌晗打听了许久舅舅的消息,也没什么结果,时间越来越久了,心里也是越来越害怕了,这几天舅母总是让两个孩子跑来这里催着她问舅舅的消息,自己也是无奈,她亲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若是舅舅出了事,自己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日,杜凌晗坐在常悦阁的三楼顶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喂,怎么了,你这是想什么呢?”杜凌晗回神看到曼宁就在自己旁边,边说话边给自己批了一件衣服。
“曼宁姐,你说这常悦阁人来人往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可都快一个月了,怎么就还是打听不到我舅舅的消息呢!”
“你是担心你舅舅了啊,也是,都这么长时间了,那些被抓走的人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你也别多想,或许没有消息反倒是好事呢。”
“嗯嗯,也只能这么想了,曼宁姐,昨儿有个来听曲的老板说是东北在打仗呢,好多人都逃到这边来了,姐姐你老家是东北的吧?你还有什么家人么?”杜凌晗看着曼宁的脸色明显暗了一下,许久不敢再出声。两人都未曾说话,周围安静的近乎诡异,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微凉的夜风吹过,就这样过了许久,曼宁回过头来对着杜凌晗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只是这个笑脸十分不自然,感觉是面部肌肉强硬挤出来的一般,不知为何,此刻的杜凌晗竟然有了一丝恐惧。
“是啊,我老家就是东北的,不过早就没有家人了,也记不得是多久之前了,没什么印象了,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吧。我若是有家人的话,说不定也会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呢,然后听从家里的安排,给我寻一个良婿,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可你看我哪又那么好的命数啊。”曼宁说这话时笑了,很清纯的笑容。
“你知道我为什么老苏州城么?”杜凌晗看着曼宁摇了摇头。曼宁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解释。
“我在老家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那么一个人,一个男人,便再也没有忘记过他了。”
“是什么人呢?是你认识的人么?”
“不认识,我只远远的看过他一眼,那一日,云淡风轻,他骑在马上,一队人马呼啸而过,期间他回头跟旁边人说了句什么,我只是瞧见了那一个瞬间,从此便山也是他,海也是他,一切的美好都是他,后来我打听到,他是个当兵的,带着一队人马从那路过,后来有人说他们的军队来了江南一代,于是我便来这苏州城了,在这唱曲就是听说刘老板人脉甚广,我就来拜托刘老板帮我寻人了。”杜凌晗今日才知,原来曼宁心里还藏了这么一个人。
“可是曼宁姐,你跟他都不认识,就算找到他了,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