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长安城一条小道中,忽然冒出一辆黑漆棚盖的马车。
这是一个充满“奇香异味”的马车,赶车的人车把式是养鸡的老头子,平日里没有生意时,就用它载着一群凤尾鸡到野外去放养,一杆旱烟袋常伴随身,倒也是自得其乐。
只是,大概前行了二十里,遇到了蟠龙山的劫匪花龙潘氏兄弟。
就在潘氏兄弟要动手劫这俩马车的时候,车帘下露出一只白皙的手,然后一面令牌随之飘出。
令牌静悄悄的落在花龙潘大花手中,令牌通体黝黑,有点温凉,甚至还带一些胭脂水粉的气味,潘大花翻开一看,赫然是镶金的“叶”字,吓了一跳。
然后潘大花把令牌恭恭敬敬放在车辕上,一言不发,叫喽啰们一起快速的退去了。
待马车使出了许久,赶车人忽然道:“郡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这一伙人?”
“拍了苍蝇,惹来病虎,得不偿失。”车中人的声音犹如黄莺鸣叫般,但车中却似乎不止一人。
“这……是老朽老了……还是郡主想得通透……”
“走吧!”
“驾!驾!”赶车人扬鞭打马,骏马吃痛,跑得更快了。
※※※
长安城,灞桥边。
灞桥边杨柳依依,行人如织,有些人是来怀古的,有些人只是想进城做买卖的,还有一些却是寻花问柳的风流名士。
城门口,一队兵甲在检查入城的人,就在这时候,三匹快马从城里冲出,马蹄声,一声比一声急骤。
到了城门口时,只见头前的马上人,大约二十来岁,头束发,腰背长剑,身穿青衣,但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太好。后面两位,一个长得清瘦,面无两须,一个长得天庭饱满,剑眉倒竖,身材欣长,同样是腰背长剑,着青衣。
是以,连过路的百姓都不敢太大声说话,免得得罪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马上人却不看行人的诧异,直往郊外绝尘而去。
灞桥边,不远处食摊上有数人在吃小吃,其中一人是邋遢青袍瘦子,还有一个灰衣人,若是有人看见,不难看出那两人是黄香与青年人。
黄香的模样似乎憔悴了很多,从以前的大胖子瘦成精瘦的汉子,胡须拉碴,双目无神,一副什么外物都不能影响他似的。
黄香默默的吃着三鲜面,青年人也是如此。
良久,青年人放下才道:“义弟,你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黄香淡淡道:“义兄,我想退出江湖……”
南宫昂道:“那你说江湖有多大?”
“江湖很大,有五湖四海之称,还有海外的藩属国、异邦和三仙岛,大到无边无际,穷人之力,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游历完。”黄香从小就便读杂书,自然知道江湖与绿林好汉的传说,以及地域划分。
南宫昂轻轻道:“既然知道这江湖很大,大到无边无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你我如何能够退得出呢?”
“唉……有些事情只有面对才能够解决问题。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人觉得我们都是废物。”
“想想前朝的隐士如何呢?他们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宁可不吃肉,不可居无竹,但是饿死的隐士,却是不可数的。就算梅妻鹤子的那位大诗人,同样难逃孤独而死的命运。所以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就是一句屁话。”
忽然隔壁笑声渐起,寻声看去,是一个长得面颊清瘦,身体欣长,穿着一身破旧道袍,腰背一柄七星剑,手里掺着一柄拂尘的老道士。
老道士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黄香身边,他说道:“贫道来讨杯酒水喝,小施主可否赏个脸。”
黄香便要答话,南宫昂忽然道:“要喝酒行,不过得付钱。”
老道士又说道:“我有一个消息,送给二位,这酒……”
南宫昂道:“先说说看……”
老道士拿起了酒坛,自顾自斟道:“山人无事秋日长,白昼懵懵眠匡床。因君临局看斗智,不觉迟景沉西墙。自从仙人遇樵子,直到开元王长史。”
南宫昂道:“你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老道士用手沾酒,然后在油腻的木桌上胡乱写了几个字。
南宫昂暗暗一惊,这道士着实厉害,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服。所以,他决定用武力比试一下高低,连踢数脚,但是都被老道士巧妙的躲过了。
黄香倒不是不想阻止,只是感觉这生活总算有点乐趣了,大概人都喜欢攀比,不管是比什么?
所以数招之后,南宫昂忽然停下了脚,拿起木桌上的大碗,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脸色有些红了。
黄香忽然拱手道:“道士法号是?”
老道士一扬拂尘,单手捏指道:“贫道乃是白云观观主白云生,道号白云。”
黄香道:“失敬,失敬!”
南宫昂插口道:“这牛鼻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本来我以为你是武当派那一帮牛鼻子,没有想到是区区一个小观的观主,在下真是走眼了。”
老道士道:“不,老道只是混吃混喝的人,不比你这名门望族之后。”
南宫昂道:“名门望族之后……名门望族之后会被人逼得像狗一样到处乱跑?”
老道士道:“你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你……”
“江湖传说,江南四大家的掌舵人去赴神秘的约会,但后来他们都失踪了,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但是他们的后人,非但没有去寻找,却在家里的继承人位置上,有些人甚至被人赶出家族,有些家族叔伯兄弟发生械斗……各式各样的丑陋面孔都显露出来,简直把人类的劣根性都表现出来……”
南宫昂再倒一碗酒,再仰头而尽,似乎更醉了。
胡乱说了一些黄香他们听不懂的话,直到老道士走了很久,南宫昂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