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万万年不来看我一次,今日的做派却让我有些不解。
她突然道,“摄政王殿下听说你受了伤,便决定过几日便来看望你,按道理你二人尚未成婚不该相见,可……”
我松了口气,又低下头去看点心,半开玩笑说道:“不过是见个人罢了,也没什么,他又不是……”说到这里,我好像大梦初醒,母亲刚刚说什么?成婚?丫的,听说那个摄政王的年纪三十正好,讨一个比他小了足足十七岁的媳妇儿,而且他还不别扭的,我服了,虽然早就知道这桩婚事,可我本以为这事儿会慢慢被淡忘,这是……还是没躲过去啊。
母亲这才走了进来,长裙曳地,她随手拣了块糕递给我,虽不是我爱吃的桃花酥,可我还是接了下来,她低头看了我一眼,“再过两年就要及笄取字了,届时你们的婚期也就安排上了,也该有点规矩了,哪能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混吃胡闹呢?”
一口糕一下卡在喉咙里,我大声地咳嗽了起来,蜜桃忙递水给我,芸豆忙着帮我拍背,我猛灌自己了一大口水才缓过劲来。
我一边擦着嘴,一边心里琢磨,母亲心里,终究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更加厌恶我了吧,可我真的不想接受指腹为婚、父母之命啊。
或许告诉她我不是她的女儿是个好办法,至少她心里会有悔,但是弄不好我可能会被疯子关起来;或者即便她信了,我一个外人,却在她面前骗吃骗喝这么多天,还给她的家人泼了水,恐怕我至少得丢半条命吧。
不行!肯定不行!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很多很多,竟没有一个靠谱的主意。
我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吗?也许那个摄政王自己就退亲了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计上心来。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向母亲撒娇,“就算女儿嫁了人,在母亲这里,阿离也永远是小孩子。或者于母亲来说,难道是阿离嫁了人的原因,母亲就不把我当女儿了?”
母亲的眼里有一瞬的恍神,转而一派雍容姿态,严肃道:“好了,到底是丞相府出去的,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说完,母亲起身离开,长裙曳地的样子仿若她来的时候一样,虽则无声,却带着一丝疏离感。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醒来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到处去溜圈子,没办法,谁叫古代没有什么娱乐的项目。虽说无聊,但我还是觉得非常惬意的。
后来,我用言语诱使蜜桃芸豆陪我去一个地方——花满楼。
当然,我们是乔装少爷书童的样子去的。
我们立在楼前,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围了上来,蜜桃虽然平时乍乍乎乎的,可是突然被这么一群姑娘围上来,难免害怕,于是她一个人推开人群跑了,芸豆知道我担心这丫头,便也随她后面追去了。
我一个人大摇大摆走进去,道:“小生素闻花满楼有位姑娘,芳名柳轻霜,貌若天仙、文采卓然,不知可否有缘一见?”
人未至声先到。
“是谁要找我们家轻霜姑娘啊?”
话落处,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一身湖绿广袖襦裙,头上只著一支飞蝶钗,面颊上却不饰粉黛,但那双丹凤眼却似会说话一般,眼眸下有一颗十分刚好的美人痣,笑起来的时候,双靥似花。
我再次打了个揖,语气愈发恭敬道:“回姐姐话,正是小生。”
那女人自上而下打量了我一番,打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嘴还挺甜的。”
彼时我只在心下感慨自己没生出一副好皮相,竟被人错认成了男子,我赔着笑脸,应道:“姐姐谬赞了。”
“哟?还挺谦虚的。”女人伸手将我迎进去。
我顿时大跌眼镜,这里面丝缦缠绕、灯红酒绿的,比起现代的酒吧KTV,丝毫不差。
有好几次我都有冲动当歌一曲,也许老天一怜悯,再一睁眼,没准就回到现代,但最可怕的是愿望没达到,反倒被人诟病说丞相府二小姐是个疯子,若只毁了那桩婚事便罢,可坏了名声后我还怎么在这里混下去?我深知后者的可能性不只是更大,而且是必然,想到这里,我突然无比冷静。
那女人见我半天不说话,以为我不敢进去里间,又道:“怕什么?我花凤吟光明磊落,又不会吃了你个小娃娃,进来吧。”
我尾随其后,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漫不经心对她说道:“花姐姐,你在这里漂泊许久,就没想过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
“你这丫头,刚夸你嘴甜,就露馅儿了?”花凤吟笑吟吟向我道。
我心下一颤,丫头?她刚刚叫我丫头?她发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声,停下脚步,指了指喉咙,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喉结出卖了我。
她又说:“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也将你当成妹妹,实不相瞒,我也曾对一人动心,他擅长写诗,而我擅长谱曲。”说着,她哼起了歌来,“天边有白月如霜,山头有竹马不忘,谁家青梅满枝桠,摘下小果把酒酿。”
“摘下小果把酒酿?花姐姐,青梅真的可以酿酒吗?会不会很酸?”我陪着花凤吟溜完一大圈子,总算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看上去很陈旧的竹马,有风筝,有拨浪鼓,还有许许多多小衣服,零零散散放在桌上床头。
“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开一坛尝尝,保证你个小馋猫啊垂涎欲滴!”花凤吟说着,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刮过我的鼻尖。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下次来的时候,我要喝姐姐亲手酿的青梅酒!”说完,我伸出尾指同她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了吧,省得你爹娘担心。”
“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我还想和姐姐去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花魁琴师呢,听闻二人一曲《蝴蝶行》,引来了漫天飞蝶,我没见过,想去看看。”我自是一番讨价还价,她自是无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