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想这是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她是说,如果世人知道的话,放荡的公主竟然去给慈悲的大师过生辰。
失神间,若离一脚踩空,摔落了好了几个台阶,吓了隐一跳,忙的跑过来询问他。
“公主。”他啪嗒一声跪在地上,若离看着他,知他是自责。
“没事,就是摔了一下,不妨事的。”她笑着看他,希望能缓解他的自责。隐是皇兄在她十岁那年派来的影卫,如今倒也不知不觉的跟了她七年了,若离从未见过他的面目,却认得他手心的离字。
她抖了抖衣裳的雪,继续走去,其实膝盖还是青肿一片了,但她不能说,若是说了,隐便非要小题大做的惩罚自己一番了。
国阑寺建在高山之上,若离走了许久才走到,好在今日是乘马车来的,所以一个时辰的路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她进了国阑寺,寺内的场景丝毫未变,有些怀恋。
“女施主,您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小沙弥倒是可爱,只是出家人多少身上都带些斯文气。
“妄空大师在吗?”她笑了笑,问道。
“大师正在为一位施主解法,请女施主先去后堂候着。”小沙弥说着,便引了路,她摸着怀里的紫玉佛珠,不由得更心喜些。
到了后堂,她只遥遥看着,依旧能从窗格中看到他的坚毅身影,只他的对面坐着个年轻姑娘,正笑眯眯的看着妄空。
若离的心有些微凉,但并不为所动…也许,他只是在为一位普通的女施主解法而已,她的笑有些僵硬,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动作才好。
他突然抬眸往窗外一看,恰巧看到了她,眼底稍稍黯淡失神,转瞬便又对着那姑娘笑着,略带温柔。
后来,她看他将那姑娘送走,然后径直向她走来,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参见公主殿下。”他依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她却讨厌极了他这副样子。
“生辰快乐,妄空。”她像是丝毫没有在意刚才的话,依旧笑脸盈盈的从怀里掏出那紫玉佛珠,捧在手心待他来拿。
他微愣,看了看她的手,“进屋子吧。”
她在外面待了太久,手脚早已没了知觉,便随他进了屋子。
若离裹紧披风,一双眸子看着他,“妄空,你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他没有看她,只这样说着。
“你骗人。”她有些生气,他对我的态度算是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继续回着,低着眉眼,看不清情绪来。
“你渡世人,可否渡我?”果然,虽知道他是出家人,可刚刚那姑娘她还是芥蒂。
“公主殿下并没有悔恨罪恶之事,不需贫僧去渡。”他不知怎么的,抬起头来,是不温不火有些牵强的笑意。
“你可渡这世人,为何不能渡我,妄空,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这个和尚,难道不是罪大恶极吗?”她哽咽的喊了出来。
他的脊柱顿了一下,有些僵硬,依旧笑着与她说“贫僧修为尚浅,渡不了公主殿下。”
若离红着眼看着他,不知为何,他也红了眼,她只觉有些可笑,冲出门去便跑了。
其实腿上的伤还疼,只不过是敌不过心里的,其实是天生异相也好,祥兆灾兆也罢,若离想,自己要求的实在太多了。
她跑到后山,直奔那山洞,气呼呼的坐在洞子里,她想若是妄空有心,他定会来找她。
隐坐在山洞上面,一声不吭。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天色渐晚,她的手脚已经没了知觉,他终归是没来找她,意识有些模糊,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却不知因为什么,固执的不愿走。
若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皇宫里了,睁眼只瞧见在她床边睡着的皇兄,没有打扰他,若离只是静静的看着房梁,哭了出来。
身体的颤抖和抽噎终究是影响到了,皇兄起来便被她吓了一跳,紧接着是很温柔的用大掌摸着她的头,“傻丫头,别哭啊。”
她一边哽咽的不像样子,一边点头,样子有些狼狈。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她想了好多事,得到回应也好,得不到回应也好,她都接受,她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你不接受也没关系,她自己接受自己。
那年天灾大荒,百姓苦不堪言,她却张罗着建华苑,引来天下哗然,非议铺天盖地,娆靥公主祸国殃民,不懂勤俭,不体恤黎民百姓等等的言辞随处可听,她坐在皇宫里哑然失笑,“隐,我做错了吗?”
“殿下说了,只要是参与华苑建造的,就会给饭吃,这很公平。”隐说话很隐晦。
可妄空却来找她,说她不懂事,若离看着他一脸慈悲,心却无比的痛,皇兄轻税是她说动的,他不知,她建华苑,不过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放粮。
就在她去找妄空的路上,受了劫百姓因若离而躁动,有贼子趁乱欲取她性命。
一时间慌乱不堪,她只看见隐拼命的护她周全,身上不仅受了百姓的抓打,也被贼人划了好几刀子,他看着她,扔了一把烟雾弹,便抱着她踏着轻功而去。
那还是寒冬,树林子里一片荒凉,雪花从天而降,若离看着他红了眼眶,“隐,你有没有事?”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不听劝告冲出了皇宫。
他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雪,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裳,依旧是平常冷淡的语气,“没事。”
可她却听得出他的声音虚的不像话,她急了。
“隐,你是本公主的人,本公主不让你去,你就不准走。”她的情绪一下子崩塌,哭喊了出来。
他看着她的脸,第一次带着笑意跟若离说话,“公主,你这双眼睛,真好看。”
“废话,我哪里都好看。”她不知该怎么做,将怀里带着的丸药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不必了,公主。”他摇了摇头,气息更弱,“公主从未做错过什么,别自责,不然属下…”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
她瘫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天已黑,她才起来,背着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