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慕容玺从信鸽脚上取下竹昀从飞鸢城传来的信,信上内容依旧是“未寻到公子三人”。
几个月前,何昱天不知为何就突然断了与慕容玺的联系,慕容玺出动了许多之前安插在飞鸢城的细作去寻,也没有关于他们三人的消息。竹昀更是焦急地坐立不安,自己几乎跑遍了整个南夷去寻孟子乐。
“殿下,您在看什么?”苏凝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温柔地看向慕容玺。
慕容玺若无其事地将纸条揉成一团,淡淡回到:“没什么。”
苏凝香轻抚着自己高挺的肚子,笑道:“殿下有为我们的孩儿想好名字吗?太医说这个月底就是预产期了。”
“本王最近事务繁忙,无暇分心,还劳王妃自己多费心。”
“殿下对臣妾的态度永远都是这般不温不火,臣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殿下对臣妾在意一些。”苏凝香哀怨地看着慕容玺,期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点不一样的表情。
慕容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苏凝香,冷冷道:“王妃若是有空,多去宫里陪陪苏皇贵妃,皇贵妃娘娘博学多闻,应当是能给你腹中孩儿取个适宜的名字的。”
“殿下……殿下的亲子岂能让他人赐名!”
“桃儿,带王妃回去吧,没事就不要来找本王了。”慕容玺没有理会苏凝香,淡淡吩咐了一声,转头便走开了。
苏凝香看向慕容玺的背影,实在想不通这慕清都死了,而且偌大的平王府里就只有她这一个女主人,为什么慕容玺就不能对自己好一些。
这些日子皇帝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了。
宁轻书悄悄给慕容玺传来消息说皇帝安排了大批元氏旧族入住太子府,并将自己一手培养的黑铁卫交到了太子手上。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皇帝竟然从元氏一族中挑选了一名二九年华的女子封为贵妃,并夜夜宠幸。
元家本身在朝为官者纷纷被升了职,而空缺的丞相一职竟然由中书令元禾的儿子元明德补替上了。
元明德此人比起他的爹元禾来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是处,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会媚上了。
皇帝提出让他担任丞相一职的时候元禾是极力反对的,元禾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何等货色。然而太子却亲自出面保举他,元禾虽心中不愿,但也是无话可说了。
元禾与柳风当年在边南的时候是结下了深刻友谊的,所以孟丞相被污蔑叛国而被斩首这件事在元禾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心结。
“殿下,陛下看起来像是在安排后事。”宁轻书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纸上写满了官员的名字。
慕容玺点了点头,开口道:“兵权,现在兵权几乎都在苏玉手中,只恨当初在边南没有狠下心把他杀了。”
“我们的兵,加上安王和定阳王的兵,有没有胜算。”宁轻书单手抵着下巴,眉头紧锁。
“三成。”慕容玺肯定答道:“而且还不知道父皇除了黑铁卫之外还有没有培育其他势力。”
“柳家呢?柳家应该很乐意为孟丞相报仇。”
“柳家的兵权都被削了,他们也一直被父皇软禁着,怕是出不了什么力。”
“殿下,您莫不是忘了柳二公子?”宁轻书突然想起柳家那位神秘的二公子柳茗,顿时眼底一亮,“若是有二公子相助,我们的胜算便可再多一成了,我这就去柳府打探柳二公子的下落。”
孟家出事后,柳府也变得荒凉起来。柳家的家仆能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对柳府颇有感情的老人。
宁轻书当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柳府,毕竟如今的柳府依旧处于皇帝的监视之下。
夜半三更,整个荷风城都在沉睡之时,一条黑影出现在了柳府的屋檐上。黑影谨慎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便轻手轻脚地跳进了柳府。
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到一间还亮着微微烛火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的人迟疑了片刻,便起身来开门。
“宁轻书?”门一打开,柳珝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宁轻书迅速闪进屋内,关上房门,低声道:“柳将军,下官今夜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宁侍郎请坐。”柳珝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示意宁轻书坐下细说。
“柳祁大将军和两位夫人近日还好吗?”
柳珝摇了摇头,叹气道:“孟家罹难后,爹便一病不起,二娘还是老样子,现在柳家也就靠娘一个人撑着了。”
宁轻书发现柳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苍老了许多,不到而立的年龄头上竟然无端长出了丝丝白发。
“那将军今后有何打算?”
“去漠北吧,娘和二娘也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柳珝也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携全家一起离开荷风城。
宁轻书突然将脸凑到柳珝跟前,压低声音道:“不知现在将军可愿投入平王殿下帐下了?待殿下继承大统之日,将军的新仇旧恨必会得报。”
柳珝面色阴沉下来,喃喃道:“子乐和慕清许久未有消息,柳府至今仍被软禁,我又如何能帮助殿下”
“孟公子和慕侧妃在边南过得很好,殿下派了何昱天一路保护他们,至于柳家的禁制,殿下会想办法的。”
柳珝听罢便安心下来,正欲答应,却突然想到一事,疑惑道:“何昱天?是我柳家军营的那个工程兵何昱天吗?何时跑到平王殿下账下去效力了?”
“额……”宁轻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上次在明山救殿下和慕侧妃的时候,殿下就看中他了,所以下官就死皮赖脸地去问柳都督要人了……”
……
“平王殿下可真是费尽心思啊……罢了,如今这情况也只有投靠平王殿下了,希望这一步我没有走错。”柳珝顿了顿,继续道:“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殿下能将我的母亲和妻子护送到漠北。”
“柳将军放心,殿下定会保将军亲人平安的。”
“那我便愿为平王殿下鞍前马后。”
宁轻书赞许地看了一眼柳珝,认为他非常地识时务。
然后又问道:“不知将军可知二公子现在何处?”
“柳茗?”柳珝想了想,道:“二弟自幼便跟着秋山氏的人走了,很少跟家里联系,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何处。”
“都道二公子幼时被神人看中带走,原来二公子跟随的是秋山氏的人啊……或许殿下知道该去哪里寻他。”慕容玺从边南回来后跟宁轻书提过秋山氏的事情,还说此次能顺利平定边南叛乱全靠那位秋山氏的玄栎公子。
“殿下竟会知晓秋山氏的行踪!”柳珝惊讶道。
“就是那位玄栎公子啊,那日庆功宴上想必将军也是见过的。说来也怪,听殿下的意思玄公子是专程为了帮慕侧妃而到边南的。”其实宁轻书听到慕容玺跟他这样讲的时候,压根就不相信。慕清这么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会跟秋山氏的神人扯上关系。
柳珝显然也很震惊,这个慕清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柳珝隐约记得那日庆功宴上,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位仿若谪仙的白衣公子。那日慕容玺是亲自端了酒去敬那位白衣公子了的,而新收入账下的叫明渊的副将好像也对那位公子很是崇敬。当时场面有些混乱,很多事情柳珝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最后的印象便是苏玉从帅帐中走了出来,而白衣公子却突然消失了。
“慕清……秋山氏……实在难以联系到一起……”慕清这丫头真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长相和才情都比不过平王府里的那位正妃,不知道秋山公子怎么会选中她。
“传闻得秋山氏者得天下,秋山公子既然选择了慕侧妃那便相当于选择了平王殿下,这个中缘由也不是你我能够知悉的,我们只肖知道平王殿下乃是大势所趋便罢。”
“为今之计便是殿下能够早日找到秋山公子和我二弟,希望二弟能够助殿下一臂之力。”
宁轻书回平王府之后便兴冲冲地将此消息带给了慕容玺,慕容玺也甚为震惊。
“想不到柳二公子竟然是被秋山氏的人带走的,柳家捂的可真够严实。”
“殿下想一想,若是让陛下知道二公子是跟着秋山氏走了,现在被灭门的可就不止孟家一家了。”宁轻书笑道:“近日那位太子殿下已经对我有所警惕,我的身份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慕容玺双眉紧锁,低头思索了良久,薄唇轻启:“你先回云都,一是避一避风头,二是去寻当年给你魂珠的那个东海贵族之女。”
“殿下是想……可是这都过了这么久,说不定人家早就忘了……况且我刚从那边回来不久,现在又去,这不明摆着对太子说我很可疑嘛。”
“十五年之约快到了,去碰一碰运气吧。此番去云都,你就不要跟太子辞行了,明莞和明渊都会跟你一起。等你下次回来之时,便是宁家大仇得报之日。”
宁轻书听罢此言,瞳孔猛然一缩:“阿玺……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要做傻事,我们要是都走了,谁帮你去找秋山氏?”
慕容玺轻轻拍了拍宁轻书的肩,眼神坚定道:“我自有打算,轻书……佑城,相信我。”
佑城……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没人这样叫过他了,时间久得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叫宁佑城了。
“嗯,阿玺,我相信你。”
“对了,柳珝将军已承诺愿为殿下效忠,但有一事相求于殿下。”
慕容玺挑了挑眉,当初他想招揽柳珝时,柳珝未曾给他回复,如今这宁轻书又是如何说动他的。
宁轻书仿佛知道慕容玺心中所想,笑了笑道:“现在这个情势,柳将军很难置身事外。”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殿下将他的家人安全护送至漠北。”
“小事而已……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慕容玺说着暗暗握紧了拳头。
宁轻书悄悄潜回云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
“砰!”太子稍一用劲,手中握着的翠玉杯瞬间便碎裂成了齑粉。
“想不到本宫千方百计安排在平王身边的细作竟然原本就是他的人!好你个宁轻书,藏得够深!”太子眼神阴骘,咬牙切齿道。
太子妃元氏示意一旁的丫鬟将地上收拾干净,自己上前牵过太子的手,细细看了一番,确定了太子的手并未受伤之后,便轻声道:“殿下息怒,宁轻书一介小民,原本就不需上心的。”
“平王的母妃乃是宁德妃,而这宁轻书,一细想便应知是平王血亲,本宫为何之前没有想到这里。想不到当年父皇灭宁氏之时竟如此大意,这才会落下这只漏网之鱼。”
“殿下……”元氏抬头,细细凝望着太子,温声道:“殿下是天之骄子,有陛下和元氏等一众大族支持,更有苏玉将军助阵,还怕平王那折翼之鹰吗?”
“宁轻书在殿下眼中从来不都是无足轻重的那个吗?”
“哎……话虽如此,但本宫这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太子覆住元氏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放宽心,一切都会如殿下所愿的。”
“这些年还好有你相伴。”太子看向元妃,柔声道:“本宫登基后,你便是唯一的皇后。”
“殿下……可惜臣妾与殿下成亲二十载,却未能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臣妾觉得有愧于殿下……”
自从十几年前元氏生下死婴后,便再未有过孕了。元氏时常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那件事也一直让她觉得如鲠在喉。
太子府内姬妾众多,除了一些大臣硬塞的,其余都是元氏一手选进府的。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姬妾都很少有孕,这么多年来,太子府内也才只添了两位小公主。
“殿下有空多去内院走动走动,妹妹们会很开心的。”
“你就那么想把本宫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吗?”太子听罢此言,脸色沉了下来:“你我又不是不能生育,本宫想要的,从来都是你生的孩子。”
“殿下……您不必对臣妾如此的……臣妾受不起……”元氏眼眶微红,心中感动至极。
太子轻抚元氏柔顺的长发,满眼爱怜:“不必妄自菲薄,本宫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个时候的你,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只一眼,本宫就沉醉了。”
“那时候的殿下,风姿绰约,仪表堂堂,是臣妾心中的良人。”
“今日不知为何,总想多与你说说话。”太子扶着元妃走到榻前坐定,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着她的眉眼,展颜笑道:“二十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美。真想就这样看着你一辈子呀……”
“殿下若是喜欢,臣妾就这样让你看一辈子。”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