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和何昱天这几日都窝在沉香院中,甚感无聊。
尉迟沅天天虎视眈眈地紧盯两人,不让他们有机会踏出沉香院。而景和自那日回来后,便再也没了踪迹。
“尉迟将军,您就让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都十多天了,天天待在这个地方,兄长跟我都快憋坏了。”慕清满脸恳切地求着尉迟沅,希望他能大人大量放他们出去。
尉迟沅依旧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已经对他们说了无数遍的话:“殿下来见你们之前,你们不能走出这个院子,王姑娘请回吧。”
慕清皱着眉头道:“不知殿下何时有空,请将军代为通报。”
“殿下公务繁忙,就算是我也不便打扰,请姑娘多些耐心。”尉迟沅面无表情地说道。
“尉迟将军,你们南夷就是这样待客的吗?”何昱天从远处走了过来,冷冷地看向尉迟沅。
“王公子这是何意?”
“在下与家妹是被长公主殿下请到这公主府做客的,而不是被软禁在这里的。尉迟将军像监禁囚犯一般地监禁了我们十几日,若是让我远在东海的主人知道了,恐有不妥。”
“哦?”尉迟沅挑了挑眉,缓缓说道:“是东海的主人……还是……中渝的主人?”
听到“中渝”两个字,慕清和何昱天突然感到心惊,难不成他们的身份已被揭穿了?
何昱天强作镇定道:“尉迟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那颗魂珠是假的不成?”
“魂珠当然是真的,但是你们是不是真的就不一定了。”尉迟沅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二人看穿一般。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何昱天右手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伺机而出。
“尉迟将军……”琉璃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尉迟将军,您果然在这里。”
尉迟沅转过头去,一脸不善地看向琉璃,沉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琉璃笑嘻嘻地说道:“圣后听闻将军回来一段时间了,今日想见将军一面。”
“圣后?”尉迟沅疑惑道:“你被安排到圣后身边了?”
“琉璃现在是圣后的人。”琉璃对着尉迟沅行了个礼,恭敬道:“圣后已经备好酒席,就等将军过去一叙了。”
尉迟沅微微回头,余光瞟向何昱天和慕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如此,那便过去吧。”尉迟沅说罢冷着一张脸就大步离开了。
琉璃在尉迟沅离开的瞬间悄悄往慕清怀中塞了一张纸,对她使了个眼色便跟着离开了。
慕清与何昱天对视了一眼,便快速走进卧房。
确定房间周围没有别的人后,慕清打开了那张纸。
出乎意料的是,纸上画着的竟然是南夷飞鸢城和公主府的布局图。
“阿琳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她到底想干什么?”慕清惊讶道。
何昱天摇了摇头:“她应该不是单纯来服侍景和的。如果她给的图是真的,我们就好去寻孟公子了。”
“何大哥,你能确定那个被景和救回的男子就是表哥吗?”
“七八成可能。”何昱天眉头紧锁,仔细看着纸上的图,低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确定孟公子身份,然后将他一起带到殿下的那座宅子里,与竹昀公子汇合。其他的事情,能不管就尽量不要管了。一旦被景和或者尉迟沅发现我们的身份,定会不利。”
慕清点了点头,担忧道:“怎么确定这图是真的,而不是阿琳受景和指使给我们下的陷阱?”
“你好好待在房间,晚上我去探探便知。如若我有什么不测,你就悄悄逃走。”
“何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嗯。”
孟子乐突然惊醒,迷茫地看向四周。
这里是哪里……
孟子乐的记忆还停留在深陷泥潭,被毒虫啃咬至昏迷的瞬间。
那日骤闻双亲去世的消息,悲怒交加之际独自一人奔跑出去,反应过来之后却不知跑到了何处,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之后便走到了一片洼地,一不小心陷了进去。
“啊,公子醒了!”一旁服侍的侍女看到孟子乐睁开了双眼,惊喜大喊道:“快,快去通知殿下!”
不出片刻,景和便来到了孟子乐身边。
孟子乐迷茫地看向眼前的绝美女子,一言不发。
“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救回来?你这人也是,走路也能走进毒潭,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好我恰巧经过那里,要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眼前的女子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话,孟子乐也听明白了,是她救了自己。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孟子乐眼神空洞地看向女子,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景和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但是既然我救了你,你就得好好活着!”
“你是谁?”
“我是南夷国的琼华长公主,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孟子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我到底该是谁……”
景和看着孟子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好生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景连来找景和的时候,景和正在自己的书房中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阿姐,你在找什么?”
景和头也不抬地答道:“很多年前,父君还在世的时候,东海国来使送的那幅画,你知道放在哪里了吗?”
“父君不是赏赐给阿姐了吗?”景连想了想,道:“收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
景连顿了顿,疑惑道:“阿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了?”
景和停下手中的动作,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我随手救下的男子,前来寻亲的兄妹,皆是外邦人,未免太过于巧合。”
“那对兄妹不是自称是东海国人吗?难道阿姐救下的那个男子不是?”
“前不久中渝国的孟丞相一家以谋逆罪被斩首,孟家独子孟子乐和平王侧妃慕清在边南双双失踪……”
“阿姐怀疑你救的那个男子是孟子乐?那那对兄妹……”景连惊讶于自己的推测:“可是那对兄妹有魂珠啊!还有耳后的印记为证。”
景和也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但是好像又很合理的样子。
“印记可以作假,但是魂珠绝不可能。阿连,你说如果是中渝的平王,有没有可能会拥有魂珠。”
“阿姐不如去问问圣后,关于东海国的事情她知道的要多一些……毕竟当年的瑶姬就是来自东海国的……”
当年来访的东海国来使不仅带来了画有星辰宫的画作,而且还送来了一名贵族女子瑶姬。瑶姬的到来动摇了圣后在南夷主君心中的地位,主君甚至想废了刚生下双生子不久的圣后,立瑶姬为后。
可惜瑶姬福薄,到飞鸢城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殒了。瑶姬走后,主君心痛不已,一年后也跟着走了。
“瑶姬……那可是让圣后恨到骨子里的女人啊……”景和轻声说道,嘴角缓缓勾起。
景和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看到圣后怨毒地看着瑶姬的画像自言自语,而后笑到癫狂。
圣后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温柔随和,大度坦荡的样子,所以从来没有人将瑶姬和先主君的死跟圣后联系到一起。景连继位后,圣后也才得以掌权十余载。
夜半时分,景和走进了圣后的寝宫。
“圣后每天都要对着这尊佛念经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掉吧?”景和嘲讽道。
尉迟氏听到景和的声音,惊讶地站了起来,一旁服侍的嬷嬷迅速收起地上的佛经,恭敬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屋内就只有景和和尉迟氏二人。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景和很是讨厌这个味道。
“你以为你念经拜佛焚香就能洗清你心中的罪孽?”景和兀自坐了下来,用衣袖轻掩口鼻,淡淡道。
尉迟氏也跟着坐了下来,打量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苦涩道:“你是来质问我的?”
“我来问你关于东海国的事情。”
东海国三个字犹如千斤巨锤重重地砸在尉迟氏的心上,瑶姬的脸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你想知道什么?”
“东海贵族的魂珠,会不会出现在别人身上?”
魂珠……
尉迟氏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景和道:“当然会……只有被心甘情愿地送出去时,它才不会消散。”
当初瑶姬将自己的魂珠送给先主君时,两人在夕阳下相依而立的画面深深地刺激着就隐藏在近旁的尉迟氏,那个时候尉迟氏便发誓要让二人不得好死。
“原来如此,那当年东海国的两位来使,圣后可还有印象?”
“呵……仙人之姿……”尉迟氏一脸嘲讽,随即狐疑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带了几个外邦人回来。”景和将脸凑近尉迟氏,一侧嘴角微微上扬,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道:“其中有一个人身上带着魂珠。”
“你说什么!”尉迟氏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是东海国察觉到什么了吗?
“噗噗……”景和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笑道:“圣后,你失态了。”
“景和,你说清楚!”尉迟氏跟着站了起来。
景和没有再理尉迟氏,打开房门快速离开了这间让她深恶痛绝的屋子。
景和回公主府的时候看到尉迟沅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
“阿沅,你怎么在这里?”景和看着他,惊讶道。
尉迟沅低了低头,缓缓开口道:“听说殿下去见了圣后。”
“哦?尉迟将军竟将我的去处知道的一清二楚。”
“殿下……属下……”尉迟沅突然跪了下来,说道:“殿下恕罪,属下不该擅自打探殿下行踪,属下今日也去见了圣后……”
景和从小就知道尉迟沅对自己的心意,只是因为他是尉迟氏的亲侄儿,所以一直对他有所防备。
“你不必说给我听,圣后必定向你打探了关于我的事情,而你也必定如实汇报了。”景和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回去吧,我累了。”
“殿下……对不起。”尉迟沅突然向她道歉,“我知道姑姑对你们兄妹所做的一切事情,我知道她不值得被原谅,可是她始终是你们得母亲啊……”
景和怔怔地看向尉迟沅,从口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些年……谢谢你……表哥……”
表哥……景和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
尉迟沅突然感到有些酸涩。
“我一直希望你能忘掉过去,活得快乐些。”尉迟沅深情地凝视着景和,哽咽道:“夜深了,和儿……你早些休息。”
“嗯……阿沅……你也是。”
此刻景和的寝殿内已经闹翻了天,景和救回来的那个男子不停地想要寻短见,服侍的侍女们使出浑身解数劝他,许久实在劝不动了,便有人跑出寝殿准备去寻景和。
景和正走在路上,猝不及防地便被人撞了一下。
那个人抬起头,看到被撞的人是景和,便一脸惊恐地跪地求饶:“啊,殿下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求殿下饶命!”
“何事如此慌张?”景和看着她惊惶的样子,倒也没有责备她。
“回……回殿下的话,您快去寝殿看看吧,您救回来的那位公子……他在寻死啊!奴才们劝了好久实在是……殿下……”
小侍女的话还未说完,景和便快步跑向了寝殿。
那个人可是自己费尽心思救回来的,绝对不能让他死。
“你们让开!你们都让开!让我去死!”孟子乐近乎癫狂地在寝殿内咆哮,不停地想撞向房间内的柱子。
侍女们将他团团围住,不让他有机会寻死。
“你去死啊,你死了便一了百了,可是你父母,你全家的仇呢?你不报了?”清冷的声音传入了孟子乐的耳朵里。
侍女们一看景和来了,便纷纷识相地退了出去。
景和将随身携带的黄金弯刀一把扔在了孟子乐脚下,冷笑道:“撞柱而死,你想学你的母亲?噗噗,这死相真的很难看……用刀吧,一刀下去便一了百了。”
“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孟子乐惊惧地吼道。
“孟子乐。”景和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冷冷道:“你是中渝国孟丞相之子,孟子乐。”
其实景和并不是很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孟子乐,只是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孟子乐。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景和的试探,她在猜,这个人是孟子乐,事实上,她猜对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中渝国的人,为什么还要救我?”孟子乐捡起那把弯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双目赤红道。
“我们可以合作,我拿中渝,你报家仇。”景和笑道:“可是死了的话,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你要攻打中渝?”孟子乐缓缓放下拿着弯刀的手,怀疑道。
“你以为边南叛乱当真是黎若原一人所为?”
“是你们在帮他。”
“哈哈,孟公子当真不笨,合作吧,我会以上宾之礼待你。”景和第一眼见到孟子乐,就觉得他不是等闲之辈,如若将他拉拢过来,定会让南夷如虎添翼。
孟子乐低下头,沉默了半晌,然后冷冷道:“狗皇帝的人头,我要亲自取下。”
“景和定会让孟公子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