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九年暮秋,离温华于京都城战败,死于京郊。他的死亡并未能结束天凤与东华之间的战争,反而引起了东大陆的诸国混战,一时间,群雄逐鹿,战火纷飞,百姓苦不堪言……
一场秋雨过后,玉婉把慕容玉兰送入了慕容家的陵园里,在她的安身之处,亲手种下了一株兰花,把那块玉兰佩挂在了枝头上。
“你啊,暗自跟我较劲了一辈子,累了吧,现在好了,此处,山清水秀,你可以独自美丽了,咳咳……”
“主子,您身子尚未恢复,秋风凉,我们回吧。”素荷把披风搭在玉婉身上,再一次劝道。
“唉……”玉婉轻叹,手在墓碑上轻轻划过,“素荷,你先出去,我再呆会儿……”
素荷皱了皱眉,但见玉婉神色暗淡,只能提着一颗心先离开了。
玉婉往另一边走去,或许是有些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把披风裹紧了,渐渐地,一座有些特殊的墓出现在她眼前,那是她的母亲白水心之墓。
她坐了下来,头倚靠着墓碑,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这般能窝在母亲怀中一样,两行清泪默默垂下,“娘,婉儿好想您……”
七日光阴,天下骤变,天凤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玉婉真的快撑不住了,慕容玉兰走了,凤萧寒还在昏迷中,白凌云亦然,所有的事都压在了玉婉一人身上,她根本没有时间去伤怀,唯有这一刻,能让眼泪肆无忌惮,却还是死死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
许久之后,情绪平复下来,玉婉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凤仪太后,把拽在手里的兰花放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未有只言片语,转身离开了。
素荷在外面一直没等到玉婉出来,正准备进去接人,玉婉就自己出来了,一身素白,从秋风中走来,裙摆微动,风华无双,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待她走近了,素荷就发现,那双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禁不住眼眶也湿了,只好抬头望天,试图把眼泪逼回去,又拿手一直往眼睛扇风,样子有些滑稽。
可惜,玉婉笑不出来,主仆俩都没说破,默默上了马车……
云龙宫中,神婆离香又换了一副汤药给凤萧寒灌了下去,良久,仍未见起色,三天了,她从岐都赶回来,已经换了五副药,竟是半点也无法撼动他体内的毒。
“该死的离温华!”神婆忍不住动了怒,把香炉给拂落了,而后又叹了口气,继续去翻医书。
是的,凤萧寒和白凌云的命只是暂时保住了,离温华自爆的内力带有剧毒,扎根在他们体内,正一点一点地在蚕食他们的生命,情况并不乐观。
实际上,玉婉的身上也带有此种毒,只不过她佩戴着凤凰泪,暂时给压制了,偶尔毒发,就是吐两口血,除了素荷,谁也不知道。
正值多事之秋,玉婉不欲声张,素荷无可奈何,只能一直盯着玉婉,生怕她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方回宫,就见宁裴苦大仇深地坐在了御书房门口,丝毫不见一国之相的风范,正欲出声,宁裴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太后啊,您总算是回宫了,南燕,南燕毁约了!”
无疑,这个消息就是晴天霹雳,天凤与南燕仅是一水之隔,先前一致抵御东华,配合还算默契,突然临阵倒戈,天凤在南江的水师危矣!
玉婉紧抿了唇,一言未发踏入了御书房,驻足于舆图前,盯着南江,她早知南黎熵终有一日会剑指天凤,不曾想,竟来得如此之快,万幸,南江边上有瑞王凤萧明坐镇。
“幽姬,那些人都处理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既然有些人敢漏了宫里的消息,那就没必要存在了。
“是!”幽姬领命而去,天凤皇宫迎来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清洗,那些个细作一个不留,全都被拔除。
以前养着,是为了麻痹敌人,如今,天下全乱了,凤萧寒尚在昏迷中,玉婉绝不会姑息养奸,她必须让这座皇城固若金汤,首先就从皇宫开始,哪怕为此,她要担上些骂名!
宁裴不晓得玉婉要处理哪些人,但身为三朝元老该有的敏锐还是有的,当即换了一个姿态,双手作揖弯腰,“太后有何吩咐,老臣愿身先士卒!”
“咳咳,咳咳咳……”玉婉掩唇咳嗽几声后把放在边上的一道圣旨交给了他,“摩兰,就拜托宁老了!”
摩兰国虽有慕容烈和莫兰娜在,但慕容烈终归是要回到战场上的,而且是刻不容缓。
至于莫兰娜,也不得不防,离温华已死,对摩兰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她是否能遵守承诺,还有待商榷。
所以,让信任且有能力的人前往摩兰,接手一切政务,才能保证天凤不会腹背受敌。白凌云本该是最好的人选,如今,只有宁裴了。
“老臣领旨,即刻启程,定肃清摩兰,令其真正成为我天凤的助力!”宁裴也明白,他踏出的这一步有多关键,也深知此行必定危险重重,但又有何惧!
“辛苦您了,神龙卫会护送您前往摩兰,此行任重而道远,还望丞相多多保重,哀家与皇上等着您平安归来……”玉婉将宁裴搀扶了起来,若非无人可用,她何至于让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如此奔波。
时不待人,宁裴是在当天晚上悄悄离开京都城的,轻车简行,日以继夜地赶路,饶是如此,还是遭到了伏击和刺杀,幸好玉婉把龙三安排过去,终是将他安全送到了摩兰皇城。
这个老人,一路险象环生,差点客死他乡,但他从不妥协,一到摩兰就开始了大刀阔斧地整顿和改革,多次粉碎了敌人的分裂计划,为了天凤,可谓是鞠躬尽瘁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位老人此一去,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太后,皇上和白大人醒了……”祁公公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好消息,连忙跑来报喜!
玉婉手中的折子一扔,就往云龙宫跑,她等了太久了,就快等不下去了。
“拜见太后,太后金安!”
玉婉懒理宫人的问安,摆摆手,先去了偏殿,看白凌云正在换药就没有进去,转而去了主殿寝室。
主殿很安静,除了陈霖,再无他人,显然是被凤萧寒特意支开的,见玉婉进来,陈霖很有眼见的退了出去,关了门,抱着剑守在了外面。
“过来……”凤萧寒嘴角含笑,冲着玉婉招了招手。
玉婉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提起裙摆飞奔了过去,又生生止住脚步停在了龙榻边。凤萧寒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揽入怀中,温柔道:“朕没事了……”
或许是他太温柔了,也或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玉婉还是没忍住,眼泪决了堤,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安稳而满足。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人还在凤萧寒怀里,他就这么抱着她一起睡着了,玉婉后知后觉红了脸,粉粉的,煞是好看。
凤萧寒睁眼就是此情此景,心突然跳得好快,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渐渐靠近,两人的唇几乎要碰上,突然被门外的声响打断,彼此都吓了一跳,更是不敢直视对方。
有人推门进来了,玉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眼疾手快地把凤萧寒的面具覆了回去,实在是,此时此刻的凤萧寒太过好看,玉婉不舍得给别人看,哪怕她知道现在能进来的大概只有神婆了。
到时间喝药排毒了,凤萧寒和白凌云他们只是醒了过来,身上的毒还未解决,随时都会危及生命。
“醒着就好,喝了这副药后,要泡药浴了,人必须清醒着,有些疼,但再疼也得忍着,不能昏睡过去!”神婆给凤萧寒诊了脉,交代了些注意事项,突然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看了玉婉一眼后没再说什么。
喝了药的凤萧寒和白凌云,魅夜等十几个人都被神婆给“扔”进药汤里了,诺大的温泉里,十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略带尴尬,身上渐渐传来痛感,但谁也不敢吭声,只能咬牙忍着,皇帝都没喊疼,他们做属下的,臣子的,哪敢叫唤?
至于皇帝嘛,那也是要面子的,再疼也不能叫,他丢不起这个脸。
神婆看了一眼,甚是满意,虽然她觉得叫几声,无伤大雅的。吩咐人计算好时间去投药,她就去找玉婉诊脉了。
“别瞒着老身,你也中毒了吧!”
玉婉心知瞒不过,就让神婆诊了脉,这一诊可不得了,她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二十不到的年纪,不该如此。
“你的毒,是如何压制的?”这是神婆最想不通的,不,不仅仅是压制,似乎还在慢慢消失,以玉婉这副身子,她才是最承受不住的那个,当场毙命都有可能。
“主子未曾特意压制,毒发的时候也会吐血。”素荷替玉婉回答了。
“吐出来的血是什么颜色的?”神婆又问道。
素荷回忆了一下,答道:“黑红色的,主子每次吐血后身体都会极度疲惫,昏睡过去,至多半个时辰就会醒。”
神婆凝眉,突然瞥见玉婉胸前的凤凰泪,有了些许眉目,应该是它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毒,但这凤凰泪的神力几近枯竭,怕是无法再祛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