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的三叔秦文思先生便登门了。
一见面,秦文思就堆满了笑,“二哥,三弟看,这东城虽被朝鲜管辖,但并没有影响什么。”
父亲冷哼一声,“三弟这是来看我们一家是不是还活着,东城百姓是不是尸横遍野了吗?”
三叔脸色一僵,忽又堆满笑,“二哥这性子,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兄弟闲聊罢了。”
父亲放下呷了一口的茶水,冷然道:“三弟既念着你我是兄弟,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星儿,你的亲侄女。”
父亲刚说完,管家便来报,“老爷,大爷与慕林慕朹两位公子来了。”
父亲皱眉略思忖一下,就让管家将人迎进来了。
互相见了礼,落座后,大伯看了眼在座几人,慌张的说:“二弟三弟可是也听说了,老丞相带着一众学子与诸多官员正跪在宫门口请愿呢。”
父亲与三叔互望一眼皆是一愣。
秦慕林郑重的说:“几天前就有同窗好友对我说,朝歌朝鲜使臣带着将士来到咱们朝圣,其意图定是要兵不血刃将咱们朝圣占为己有。
二叔,三叔,如今廉亲王与太尉只顾自己揽财揽权,根本不顾国家危亡。
咱们不能让他们如此下去了,我们要与老丞相共进退,与朝圣百姓共进退,与朝圣共进退。”
他说得热情洋溢,激扬奋进,可大伯依旧犹犹豫豫的样子。
秦三叔点点头,赞同的说:“只要能护住朝圣,让其他两国离开,牺牲小我又何妨?”
三叔满脸都是难掩的激动与兴奋:“慕林,你想要我们如何做?”
秦慕林见三叔如此赞同自己,心里便觉被人肯定,很是满足。
“三叔,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先是要逼廉亲王与太尉下台,由老太尉出山做主朝中大事。
然后,我们要募捐,将捐来的钱用来购买兵器。
若朝歌朝圣谈判后还不离开,我们所有朝圣人一起将他们赶出去。”
父亲心里对这群书生不禁一阵叹气。这群书生将所有事想的太简单了,不说朝歌朝鲜兵马之事,就是朝中之事也不是几个书生宫门前跪一跪就能改变的。
“你们先自便,我出去一下。”父亲说着就离开书房,让人将大哥二哥找来。
待父亲回来,他们四人已一切商量妥当。
“二弟,就刚才慕林所提之事你意下如何。”
父亲平静的看着他们,“我只能说,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在座其他人面色皆是一变。
秦慕朹不悦的说:“二叔,那您说,就现在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
“什么,二叔,您就不为朝圣担忧吗。”秦慕朹愤然了。
父亲平静的看着大伯问:“当年太后掌权,大哥怕是也出了一份力吧?”
大伯看了众人一眼,心虚的说:“可这与慕林所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从太后掌权到太尉与廉亲王辅政,朝中一半多的大臣都是支持的,甚至出力了,又有一小半保持中立,隔岸观火。
现如今,朝中能说的上话,又愿意老丞相出山辅政的还有几人?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连第一步都困难,又怎么与朝歌朝鲜抗衡。”
慕林慕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神情恹恹。
父亲又安慰他们:“你们募捐的想法是好,不管做什么都需要银钱,若真如你们所说,到时候,要全朝圣人一起将他们赶出去,那是需要不少银钱的。”
慕朹一拍手,“三叔不是在这,不如由三叔开始吧。”
三叔讪讪的说:“三叔虽无万贯家财,但为了朝圣,三叔愿意出这笔钱,回头就给你们。”
这时候,管家来报,“老爷,二公子与三公子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二哥三哥进来后,对父亲施礼后,二哥道:“爹,我们赶到时,禁卫军就要准备将不离开宫门口的人抓进大理寺了,这时候,肃亲王亲自带人赶到,才免了一场祸事。”
三哥又接口,“我们回来时,众多学子将太尉府围得水泄不通,要声讨李太尉。后来被李太尉家的下人与巡城兵马营的人打伤不少。
肃亲王也是亲自料理,才将此事平息。”
父亲点点头,大伯颇为侥幸的对慕林慕朹说:“还好咱们没去啊。”
他又感慨,“这肃亲王倒是个不错的。”
大家又说了许多,这才各自散了回家。等走出来,三叔才想起来,这说了半天根本就没说正事。三叔又赶紧拽着大伯和慕林慕朹回来。
父亲见他们去而复返不由诧异。三叔看了眼慕林,狠了狠心,砰地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二哥,救救我吧,救救我们一家吧。”
在座都被他的行为吓着了,全忙着扶三叔起来。三叔趴在地上,拽着爹爹的裤腿,“二哥,弟弟实在走投无路了,那天明祭祝找到我,他威胁我说,若不把星儿交给他,他就要杀了我全家。二哥,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们一家啊。”
父亲搀扶三叔的手在听到他这段话时松开了,慢慢的站直身子,冷漠的看着趴在他脚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弟弟。
“老二,你说这,这可如何是好。”大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二叔,不如就让星儿跟明祭祝回朝歌吧,明祭祝是个有本事的,对她一个小姑娘不会怎么样的。”
“慕朹,闭嘴。”慕林大哥听慕朹如此说,爹爹的脸色又黑如锅底,急声呵斥了慕朹。
爹爹冷眼看着这些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星儿和桓儿已经去朝歌了,若要人,就去朝歌要人吧。”
三叔一听,忙激动的站起来,不顾脸上的污秽,兴奋的说:“二哥,这是真的,星儿真的去朝歌了?”
爹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再开口,只淡淡了嗯了一声。
三叔等人这才离开,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睁眼看到三叔兴奋背影时痛心的表情。
又过数日,我和七哥在今天下午终于到了墨宗。
在一片山林之间,高耸的大门彰显了墨宗的气势。
门口小童将我们带了进去,笑着说:“二位是来找人还是拜师?”
七哥微笑着说:“我与小妹仰慕墨宗许久,今日是特意来拜师的。”
那小童笑着点点头,“那二位就随我先去见见宗长吧。”
宗长所在之处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院落,一进门便见许多棵高耸的大树,由树枝交织成的甬道左侧空地上,放了许多的兵器。右侧是错落有致的木桩与多个高台。
我们又走到一个小一点的门前。这个门两边也站着两位十多岁的男孩。
将我们带来的小门童对两位男孩施了一礼,笑着说:“两位师兄,这是来拜师的。”
两个男孩回了一礼,带我们来的门童就离开了。
“二位请随我来吧。”稍高点的男孩又将我们领到一处小点的院落,坐北朝南的是一栋三层楼房。
他将我们带进楼中大厅,“二位稍后,我这就去请宗长。”说着,便转身离开,拾阶而上。
我正四处瞧着空荡荡的大厅,忽然七哥拽了拽我的头发。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白发老头正站在我面前,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老头哈哈一笑,“小娃娃很是有趣啊。”
七哥忙施礼道:“小妹并不曾离开过家,难免新奇,让您见笑了。”
老头摆摆手,“你们俩都是来学武的?”
我与七哥一起点头称是。
“你们可曾学过武?”
七哥躬身回道:“小妹未曾学,学生也只略懂皮毛。”
老爷爷便指着七哥,对带我们来的小男孩说:“你与他比试比试。”
“是,宗长。”
男孩说着便来到大厅中央,七哥与男孩互施一礼,便打了起来。
那小男孩一招一式皆是柔中带刚,看着徐徐而来,却能将七哥打得后退几步。
老头看了一眼便说:“停吧。”
又对着七哥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七哥行礼道:“学生荣霁。”
老爷爷又乐呵呵的,问边上的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也施了一礼,“学生肖灿。”
“行,墨辞,你带着这兄妹二人去墨悲处吧。”
“好的宗长。”
我们一齐向宗长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墨宗十分的大,我们走了差不多一炷香多,才来到一个匾额上写着初级的大门前。
一进大门又是一栋三层楼房,墨辞将我们带进去,对坐在正对大门打坐的中年男子施礼说:“墨悲师兄,这是宗长让我带来的两位新弟子。”
这中年男子一脸阴郁,抬眼随意的看了我们一眼,对墨辞说:“我知道了。”
墨辞便施礼退下。
墨悲对身边其中一个小童说:“五儿,去将墨兴,墨望叫来。”
小童也施礼退下了。
墨悲看向我们,冷冷的说:“吃过饭了吗?”
还不待我们回答,我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出来了。
他又面无表情的对另一个小童说:“四儿,带他们去厨房吃饭吧。”
叫四儿的小童带我们来到厨房,对我们嘱咐道:“在咱们这,吃饭是没有具体的要求时间的,饿了来吃就行。”
他又指了指锅中热着的菜,“想吃什么拨出来,这样别的师兄弟也能来吃了。”
他又指着馒头说:“你们尝尝这馒头,这是我今天新做的,许多师兄弟都喜欢吃呢。”
我摊着两只手,对他说:“四儿哥哥,哪有水,我想洗手。”
四儿热心的带我们来到厨房旁边的小屋子,又在一个大缸里帮我舀了水,“咱们来帮厨的弟子都是在这洗手的。”
洗好来到厨房后,他帮我和七哥拿了碗与自用筷子和公筷,又对我们说:“吃好后记得将碗洗干净。”
他又指了指在长长的水槽边上的大缸说:“洗碗,洗菜都是在这个水槽里洗,就用水槽边上的大缸。”
“四儿师兄,那这水是谁挑的?”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笑着说:“小妹妹,你该叫我师叔。”
顿了一下又指着这些缸说:“这些水都是大家自愿挑的,水源就在山下,几个轻功就装满了。”
我听了这话不由对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师叔小小年纪功夫了得啊。”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还不算什么,我见过墨兴师兄一手提着一个大缸去装水,非常轻松。”
我的心里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大缸怎么也要一米五左右了,他们就像拎菜篮子一样的去装水,这是多深的功夫啊。
四儿哥哥见我们拨好了饭菜,将锅盖盖上,对我们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我和七哥吃了一点,垫垫肚子,就将餐具洗好,放回原处。毕竟让人家等太久也不好。
待我们回来,厅里已多了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英俊男子。
其中一个笑着对墨悲说:“师兄,是这两个孩子吗?”
墨悲点点头,指着七哥对墨望说:“这个你带走。”
又对墨兴说:“小的你领走吧。”
墨兴与墨望相视一笑,将我们领到自己身边。
“行了,你们走吧。”墨悲冷着脸挥了挥手。
在与七哥分手时,我非常的不舍,拉着七哥的手不愿意松开。
墨兴墨望互看一眼,都蹲下身。墨望柔声道:“你哥哥与你住得很近的,只要你将师父的每日任务完成就来看你哥哥,好不好?”
我眼泪汪汪的看向七哥,七哥帮我擦擦眼泪微笑着安慰我,“妹妹乖,你与哥哥每日都能见面的,哥哥不会离开你的。”
墨兴也笑着说:“早早回去睡觉,明天咱们去找哥哥玩,好不好。”
我不禁心里暗骂自己,肖灿啊,你越来越没出息了。
我放开七哥的手,看了一眼他,就被墨兴带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肖灿,阳光灿烂的灿。”
墨兴又笑着说:“你几岁了?”
“四岁了。”
“你为什么来墨宗?”
“锻炼身体,长大个儿。”
墨兴轻笑出声,“灿灿,只要你听我的话,一定会长大个儿的。”
我抬眼看着他,这个男人长得很白净,虽然五官很秀气,但是身上的英气与硬气却是盖不住的。
他不似七哥的飘然若仙,不似墨望师叔给人柔心硬汉的感觉,他是让人乐意亲近的,如阳光男孩般的明媚。
他将我带到一处大院落,里面有几根与宗长院中相似高台和木桩。还有几个木架与绳子。还有许多我也没见过,不认识的东西。
他指着这些东西,微笑着说:“这些就是你近期的小伙伴儿了。
来,师父带你去卧室。你会自己穿衣洗漱吗?”
我点点头。
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咱俩都不会穿这小女孩的衣服就麻烦了。”
“师父,您没教过小女孩吗?”
“来这的女孩本来就少,这么小的,我根本没见过。你父母怎么忍心让你这么小就出来?”
我自豪的说:“我有我哥啊,我哥会将我照顾好的。”
师父点点头,呵呵笑了两声。
来到二楼,右手拐角有个很大的卧室,师父将我带了进去。
“怎么样,满意吗?”
我到处瞧了瞧,点点头。
师父蹲下身,看着我说:“明天会有人来给你量体裁衣,以后你就是墨宗的弟子。在这,除非父母死亡或者宗中安排,否则不许离开。灿灿既然来了这,哪怕再困难,也要咬牙坚持,听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点点头。
师父胡噜胡噜我的头发,赞道:“好孩子,快休息吧。”
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在替我关门时冲我笑了笑。
我又仔细的巡视了这间屋子,在它的隔断后面还有供洗漱沐浴与如厕的地方。东西也是一应俱全非常人性化。
我把师父帮我提进来的我的大小包裹都收拾好,又沐浴之后,深深的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