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很是宽敞,只是色调略显暗沉。正对殿门的是一副巨大的,由整块墨玉雕刻的壁画,画的是飞龙腾云。
画前是一张紫檀木龙案和一张阴沉木制作的龙椅。离龙案不远的两侧,捆绑着乌色的真丝香云纱。微风袭来,纱帐曼妙,还透着阵阵香气。连最热烈的午日阳光都变得柔和了。
整座大殿由无数块正方形金砖铺就,敲之有金玉之声,断之无孔。看起来很是奢华。
由大殿正门到龙案,铺着三米宽的鲜红色的地毯,走在上面有些漂浮,但很舒服。
地毯两侧,每隔一米就会有一跪坐的人形陶俑宫灯,看起来惟妙惟肖,很是鲜活。
带着银色面具的慕容絮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身玄色龙袍衬得他霸气侧漏,气势如虹。
慕容絮的左下手跪坐着大祭司。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袍,白发白须白眉,依旧是那样的仙风道骨。
宗长立于慕容絮右下手,一身黑衣劲装,白发尽皆高束。如此束发,将他的眉眼稍处微微吊高,显得整个人很是精神,但也有些冷然。
慕容天与肖灿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肖灿紧握拳头,克制自己想上去暴揍那三人的冲动。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面色冷清的巡视了上面三人一眼。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他们利用了自己最在意的三个人,他们不配自己向他们卑躬屈膝。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讨好,委曲求全,他们都不会放过自己。既如此,自己又何必苦着自己。
“灿儿,见到陛下和大祭司还不赶快行礼。”宗长出声提醒。
肖灿理也没理宗长,只对着慕容絮平静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暗宫。我不想问你们要如何利用我,但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务必保证我爹娘与弟弟的安全。”
慕容絮龙案下的手紧握着,他心里堵得难受。他不想与肖灿生分至此,可他也无可奈何。
慕容絮看向宗长与大祭司,语气平和,“此次救人由大祭司与宗长全权负责,不知二位有几成把握?”
宗长与大祭司向慕容絮行了一礼才道:“有宗中各位与暗宫将士,还有凤凰女的帮助,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慕容絮看向肖灿。
肖灿眉头微皱,宗长与大祭司的话在肖灿听来,意思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样的答复让她心中更加恼火。
“我要的是他们万无一失,若你们做不到,那我会自己想办法。”
肖灿声音冰冷,语气中满是质问与威胁。
宗长面色有些沉,“肖灿,你怎可如此说话。”
肖灿冷冷一笑,微扬下巴,高傲的说道:“宗长,枉我们如此敬重你,没想到你一把年纪却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连孕妇都利用。你这样的人,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
宗长一把年纪,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羞辱过,顿时火冒三丈就要收拾肖灿。
肖灿依旧冷笑着,连眼神都不愿再给宗长。
肖灿心中早就想好,她现在的身体早已经不起内力的打击,若宗长一掌拍死她更好,她早就厌烦了这个世界的冰冷与无情。没有自己,也许爹娘与弟弟能更好的活着,不会再有人利用他们,他们也能少一分危险。
没错,肖灿就是走在作死的路上。
宗长刚要抬手就被殿中其他三人拦了下来。
大祭司忙打圆场。
“如今,荣祭祝劫持了太后、谢七公子、墨兴一家三口、右相长子。我们如今该思考,如何将这些人救走并安全带回。大家还是好好商议下吧。”
宗长见大祭司打圆场,也就不多和肖灿计较。再说,这件事本来也是他做得不太地道。
“大司马早就安排人进入朝鲜,现已看守好关押人质的地方。墨宗中人也已集结,只待时机。”
肖灿静静的听宗长说完,她不明白,听宗长的意思,人员早已安排妥当,为何还不安排救人。而且,从宗长的话里,肖灿又有了其他猜想。
宗长说完,看向肖灿,“据报,关押之地守卫严谨,还有重重机关,更有人员重伤。若贸然进入,只怕很难成功。所以,需要灿儿你来准备一些毒药,同时,做好准备,为人医治。”
肖灿在宗长说话时心思百转千回。若只是如此,暗宫中的大夫就可以,为何要千方百计的要自己回来。
“只是如此?”肖灿试探着询问,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别有用心四个字。
大祭司与宗长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肖灿也知他们不会说,又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宗长看了眼暗帝与大祭司,“十日后。”
自朝圣都郡由陈将军坐镇,朝歌那边便商议着迁都。如今的朝歌国虽正经历雪灾,但其地大物博不是其他两国可比的。
朝歌新皇派了顺亲王和迦南嵯先行带着一队武将和几位文官来料理。
就在这边安排好,准备出发时,却接到消息。朝鲜国的司徒大将军杀了陈将军,现已掌控朝圣都郡。
朝歌新皇听此消息甚为恼怒。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不能就这么让荣祭祝白白捡了便宜。
当即下旨,命一队战船出发去攻打朝鲜。又命几位大将从陆路去攻打朝鲜。遇到投降的朝圣旧部,收安为主,若不能收安,团结百姓的力量,将其绞杀。
就这样,在腊月三十当晚,本该举国欢庆的日子。朝歌的一队战船秘密登岸。
秦谢两家在司徒将军的帮助下,经过长途跋涉,举家迁往暗宫。
肖灿不愿墨诚他们几人受伤,在快出发时,给他们吃了大量的助眠药。
宗长与大司马带着一众暗宫士兵还有墨宗中过了终极的几百人,秘密潜入了荣祭祝关押太后等人的地方。
“那里,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守卫,我们若是硬闯,肯定会惊动他们。肖灿,用药。”
大司马对肖灿随意解释两句,便命令道。
肖灿试了试风向和风速。
“让众人把白色布袋里的药粉吃了吧。”
所有人将肖灿临出发前分给的布袋拿出,取出里面的白色布袋,听话的倒入口中。
一入口,众人就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味啊,有些腥臭,又苦,倒入嘴里还感觉有点粘。有人就小声嘀咕,这什么东西啊,不会是诚心整大家伙的吧。
宗长和大司马也觉得肖灿有借机报复的嫌疑,但马上就要行动了,还用得到她,若人心不稳,恐怕会计划失败。
宗长便厉声道:“想活命就乖乖听话,再有人多嘴,小心我宗规处置。”
宗长这么一吓唬,所有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肖灿跃身纵起到一棵这边最高的树上。扬手就撒了好几把粉末。
待她下来,拍了拍手,对众人道:“走吧。”
便首当其冲,昂首往那冷暗之处而去。众人心中虽有疑惑,但也紧随其后。
快走近时,一众黑衣人飞身而下就要拦截。
宗长几人就要挥剑与黑衣人搏斗时,就见肖灿将一颗药丸含在口中,轻声说道:“带路,我们要去看关押人犯。”
那些守卫就似是被肖灿控制般,听话的带路。
肖灿与宗长在前面跟着守卫,大司马就在后面一路安排人手替换守卫。
这一路不知避开多少机关,终于到了一间暗牢。
只见里面有一人破衣烂衫的蜷缩在角落里。可能因为寒冷,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
大司马朝里喊了一句,“可是谢七公子?”
那人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了外面的大司马。
只是此时是子夜,那人又是蓬头垢面,不言一语。大司马借着月光也认不出他到底是谁。
但这么多时日的查探,被关押的就那么几个,便让人将此人带出准备救走。
肖灿跟着守卫走了一路,救了许多人都不见爹娘与弟弟。前段时日,在大殿中的那个猜想就越发肯定。
直到走到一间暗室,将里面的一位憔悴老妪救出。
那守卫见任务完成便纵身离开。
肖灿这段时日,一直压在心中的怒火都快喷发出来了。
但她的理智仍告诉她,赶快离开这里,爹娘与师兄他们还等着她。
宗长见肖灿完全没有质问自己的意思,心中虽忐忑,但也没有过多解释,跟着肖灿带领众人便悄悄返回。
回到落脚点,肖灿径直来到师兄他们的房间,喂他们吃下解药。
几人醒来,见肖灿一身黑衣坐在桌边出神。
纪亭忙揉了揉迷糊的脑子,惊诧询问:“灿儿,你救人回来了?”
说着,就大跨步来到肖灿身边上下打量,有些担忧的说道:“有没有受伤,师姑他们可救回来了?你怎可如此,不带着我们,若你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肖灿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但见师伯与师兄他们如此担忧自己,便装作轻松的样子。
“放心吧,我并没有受伤。昨夜也去了趟那个关押的地方,将人都救了回来。”
说完便起身,笑着说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师兄就不要再叨叨我了。”
肖灿离开后就直奔宗长的卧室。轻敲三下就推门而入。
“宗长,我爹娘与弟弟在暗宫,是不是?”
宗长看了眼坐在边上的大司马,淡定回道:“是。”
肖灿眉头紧锁,“他们在哪?”
宗长也不隐瞒,“在宫中。”
肖灿深吸一口气,“宗长,人,我已替你们救了,现在我可以回暗宫了吗?”
宗长与大司马对视一眼,“如今太后身体虚弱,需要人照顾,你最好留在太后身边。”
“若我执意离开呢。”
宗长叹口气,“灿儿,你爹娘与弟弟在宫中有人服侍,陛下不会亏待他们。若你能再将太后身子调理好,暗帝会更感激你,对你爹娘他们也好啊。”
肖灿心中有些无力感,爹娘与弟弟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不敢轻举妄动。
可想一想,是谁将这些危险带给他们的,不就是自己吗。
肖灿一直不愿带给别人麻烦,如今却因命运弄人,将自己扔进这漩涡之中,还连累了在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肖灿此时恨透了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贪恋那亲情,为什么不能洒脱。
肖灿深吸几口气,调整好状态。
“我会留在这里五天,五天后我一定要见到爹娘与弟弟。”
宗长见肖灿答应下来,也点了点头。
此时的墨静正由墨兴搀扶着慢慢散步。
“相公,也不知道灿儿那孩子现在如何了。你说,宗长利用我们引来灿儿,到底是为什么?”
墨兴心中也是不理解,可也不能让怀孕的妻子担忧,只好宽慰道:“娘子放心,咱们与宗长相处多年,知他不是坏心的。还有暗帝,看他对咱们的一切安排都细致入微,便知他也没起坏心。对了,那太后不是病了吗,想来,该是灿儿懂医术,要用她医治太后吧。”
墨静听墨兴如此说,心中微微思索丈夫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
这时候,就见墨昭从外面闪身进来。
“爹娘,我看到有男奴带着一众人住进暗宫的一处大宅子了。”
墨静与墨兴对视一眼。
“爹娘,你们猜是谁?”
墨静顺着墨兴的力道慢慢坐下,冷哼一声,“该是秦谢两家人吧?”
墨昭笑道:“娘固然聪明,一猜就对。”
墨静知道儿子在恭维自己,不屑的说:“那三国都乱成那样了,秦将军定会带着家人投奔过来。”
一家三口正说着,就有男奴来报,说是暗帝询问,晚上迎接秦谢两家的宫宴,墨静一家三口参不参加。
墨兴见墨静微微摇头,便对男奴说:“请回禀陛下,家中孕妻不便,犬子淘气,便不去叨扰了。”
男奴听此,便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肖灿今日本是要去给太后施针的,走到半路却突然被一男子拦住。
“肖姑娘,在下有几句话想与肖姑娘说。”
肖灿细打量下面前的男子,便发现他是前几日救下的众人之一。
肖灿稍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带他抄小路来到锦州的屋子。
锦州见肖灿带了一男人进来还有些惊讶。
“师兄,这位公子有要事告知。只是这到处都是暗宫的人,还借师兄的屋子一用。”
说着,就拉着锦州坐在靠外屋的椅子上。
那男人见此也多少明白肖灿的意思。
想必是对自己不是十分放心,便拉着自己最信任的人在旁边以防万一。